第299章 她不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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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尖劇痛化作臉上僵硬,男人死死盯著那張喜帕,知道今生今世,都再無可能一窺帕下嬌顏:“好,你、你多珍重……”
    說罷逃也似的轉身離開,可在上馬刹那,血腥湧上喉口。
    常華擔心地喚了聲“王爺”,他卻抬手喝止,揚鞭而去。
    噠噠馬蹄聲起,無數過往走馬觀花般閃現——
    “是,因你似她,所以本王才多有關注……”
    “楚若音,倘若阿纓有事,本王絕不會放過你!”
    “她可以不做側妃,但絕不準做姑子!
    “若音,前事是我對不起你……”
    “若音,你放心,等你進府後我定會好好待你,絕不讓你吃苦……”
    “若音,撐住,你不會有事的,本王不準你有事!”
    長風倒卷,雨水打落。
    啪嗒一聲,一滴雨砸在了她的手背上。
    楚若音低頭,隨即啪嗒啪嗒,更多“雨水”砸了下來,花了妝容。
    喜娘子哎喲一聲吆喝起來:“天降甘霖、天降甘霖喲!鑼吹起來、鼓打起來,新娘子要出門嘍~”
    聲樂再起,方才的一切仿若不曾發生。
    臨上花轎前,女子朝著那人離開的方向望了眼。
    入目大紅,喜帕隔絕一切,哪怕他的背影也望不真切……
    別了,王爺。
    兩道身影錯身而過。
    花轎朝南,戰馬朝北。
    一南一北,永如參商。
    人群中,楚若顏悄悄攥緊了身邊人的衣袖。
    晏錚攬過她的肩膀:“怎麽了?”
    “沒……就是覺得,還好你在我身邊。”
    男人挑眉,就見小娘子勾住他手指,用力握了握:“秦王心裏全是二妹妹,二妹妹心裏也未必沒有秦王,可惜走到今天這一步,令人唏噓。”
    晏錚點頭附和兩句,心裏卻不以為然。
    誰讓他慕容縉要裝大度的?
    什麽愛她就要成全她,胡扯!
    不爭不搶,哪兒來的媳婦兒!
    因著江氏本家在揚州,所以喜堂暫設在江家產業下的一處別院。
    賓客們高高興興地去了,連薛翎、楚停楓這些婚期在即的,也來湊熱鬧。
    江懷安牽著新娘子進喜堂,讓江浸雪將秦王送的那五十八處地契交給父親,江父大喜,看向楚若音的眼神愈發和善:“好好好,若音侄女……不,應該改口叫兒媳了,好媳婦,你放心,等過了門要是懷安敢欺負你,公爹替你做主!”
    楚若音知道這和藹態度是什麽換來,心口一澀緩緩屈膝:“多謝公爹。”
    儐相宣禮,二拜結束。
    待到最後一聲:“夫妻對拜——”
    尾音剛落,外麵赫然傳來一個蒼老雄渾的聲音:“慢著!!”
    眾人不由回頭,但見大門外,四個仆役抬著一頂軟轎,一個老態龍鍾滿臉怒意的老人歪躺在上麵,精氣神卻很足。
    江家諸人皆愣,楚若顏驚喜叫道:“外祖父,您怎麽來了?!”
    原來來人正是江家家主,江老爺子!
    晏錚先一步拱手:“見過外祖父。”
    老爺子一愣,旋即點頭:“嗯……顏兒信中跟老夫提過,你就是她嫁的夫婿吧?麵相不錯,人也知禮,比某些狼心狗肺的畜生好多了!”
    江家眾人麵露尷尬,江父忙不迭上前:“父親,您老人家怎麽從揚州過來也不說一聲,兒子也好——”
    啪!
    一記響亮的巴掌,直接抽過去一耳光。
    江父被打懵了,江懷安急道:“祖父!”
    “你小子還有臉叫我祖父?跪下!”
    江懷安咬牙跪下:“祖父!孫子不知哪裏做錯,竟惹得祖父大發雷霆,但今日是孫子的大喜之日,還請祖父上座,喝一杯水酒……”
    “狗屁水酒!!老夫千裏迢迢趕過來,就是要問你一句,江家家訓你還記得嗎?!”
    江懷安一愣,下意識要念,卻被江浸雪打斷:“祖父!今日是哥哥大喜,許多貴人都到了場!”言下是在提醒,可老爺子充耳不聞。
    楚若顏心頭微沉,拽了下晏錚衣袖。
    男人隻得道:“江家家事未了,這喜酒怕是喝不成了……”
    他一開口江浸雪滿是感激,立刻道:“是、首輔說得是!還請諸位先行一步,稍後江家會備禮,一一登門致歉!”
    首輔發了話,即使有心想看熱鬧也留不下來。
    一會兒功夫賓客走了七八,江浸雪忙又將祖父迎到主位上,因腿腳不便,索性就將軟轎擱在喜堂中央。
    “念!!”
    江老爺子仍不鬆口,江懷安隻得道:“江家家訓——凡江氏子弟,此生不效慕容氏,不受慕容恩,不結慕容親……”
    話一落,楚若顏也驚了一跳。
    她隻知道外祖父不準族中子弟入仕途,卻不知這三條家訓,處處針對的是皇家!
    晏錚倒是想起一些舊聞,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江懷安又道:“祖父!孫兒娶的是若音表妹,跟皇家沒關係……”
    “沒關係?那她義兄是誰?老夫進京的時候怎麽聽到大街小巷都在議論,說她是哪個王爺的義妹?”
    江懷安爭辯:“祖父,隻是義妹,並無血緣……”
    “嗬,隻是義妹?”江老爺子一聲冷笑,抬眼睨向江父,“拿來。”
    江父一哆嗦,隻得將那五十八張地契送過去,江老爺子拿起來劈頭砸在江懷安臉上:“這是什麽?你告訴我這是什麽?!不受慕容恩,不結慕容親,三條家訓你犯了兩條,還有臉跟老夫在這兒爭辯?!”
    江懷安沒想到這東西竟也會成導火索,眼看身邊新婦嬌軀顫抖,不知是羞是惱,他竟鬼使神差站起來,頂撞道:“祖父!孫兒知道您與慕容家有仇,可那都是上一輩的恩怨了,何況表妹她跟慕容家沒有關係,這些地契也隻是人家送的新婚賀禮……”
    “哈,上一輩的恩怨?”江老爺子橫眉怒目。
    江父臉色慘白一個勁兒地拉兒子,可江懷安被逼到了極點,痛苦吼道:“是!您和父親,你們都有你們的理由,可我呢?我傾慕表妹十幾年,我隻想娶她為妻,我錯在何處,為何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撓我們,為什麽?!”
    江老爺子不為所動:“老大,你告訴他為什麽。”
    江父歎口氣,不忍道:“懷安、浸雪,你們可還記得你們的二叔公、三叔公,還有幾位姑祖母嗎?”
    兄妹二人點頭,就聽他低聲道:“他們都死了……慕容家懷疑他們窩藏前朝餘孽,不由分說,五家二百七十條人命就這麽沒了……那時對方還想對父親下手,多虧了你們大姑母嫁進楚家,當時楚國公已是戶部侍郎,皇帝麵前的紅人,就因著這一層關係,所以咱們家才逃過一劫。”
    眾皆震驚。
    楚若顏聽到“前朝餘孽”幾個字,猛地抬眼去看晏錚。
    隻見他麵色微沉,緩緩點了下頭。
    她心頭一寒,隻聽外祖父的聲音冷如堅冰:“江家和慕容氏不共戴天,你要娶你表妹,可以,但你要娶慕容王爺的義妹,萬萬不行!”
    江懷安還未及言語,便見楚若音掀了喜帕,提著裙裾飛奔而出。
    “若音表妹!”
    “二妹妹!”
    楚若音充耳不聞,邊跑邊胡鬧抹著淚。
    她不嫁人了,她再也不嫁了……
    江懷安心痛如絞,也不顧祖父父親嗬斥追了出去。
    這場喜宴最終竟以這般結局收場,楚若顏心中說不出是何滋味。
    從喜堂出來,上了馬車,她才忍不住問:“方才外祖父說江氏五家受到牽連……那牽連他們的前朝中人,當真是柔敏郡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