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三願2
    直到李蓮花的腳步聲徹底遠離了蓮花樓，桃清才收起臉上的笑容，麵無表情地看著窗外。
    【宿主，你沒事吧？】
    桃清道：“沒事。笛飛聲出手雖然重了一些，但這本就是我們的目的，不枉我算好了時間，特意在一品墳外蹲他。”她摸了摸胸口，喃喃道，“不過，我也是很久沒受過這麽重的傷了。”
    【宿主，要不要來點鎮痛或者免除疼痛的藥？】
    桃清歎息道：“不用，我這傷要的就是真實。若是對傷勢失去了知覺，總是露出破綻的。李蓮花不一定會救我，但一定會對笛飛聲“摧神掌”下的傷勢感興趣，所以，隻能出此下策。可是，我隻是想要受一點點傷而已，誰知道笛飛聲這麽狠，出手就是最強的殺招。”
    【宿主，可能在笛飛聲眼裏，男人女人都一樣，你跟著他意圖不軌，他能放過你才怪。】
    “果然還是之前世界的笛飛聲更可愛，從不濫殺無辜，也不殺女人，這裏的笛飛聲是真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
    她原本的計劃是直接暈倒在蓮花樓外麵，誰知道她還沒有走到地方，就發現了更好的辦法。她恰到好處地暈死在那位可憐的母親麵前，然後成了那位可憐的姑娘的替身，最後被李蓮花挖出來，帶回了蓮花樓。
    自己挖出來帶回家的，總要比家門口撿到的更讓人放心啊。倒在家門口病患比起巧合，更像碰瓷呢。
    她既然進了蓮花樓，不把李蓮花治好了，她就不走。李蓮花若是趕她走，她就給他表演一個什麽叫迎風吐血。
    【宿主，如果昨天晚上李蓮花沒去的話，怎麽辦？】
    “李蓮花是好人。”桃清悠悠道，“好人不會看著一條鮮活的生命因為那種荒謬的理由死去，所以他一定會去。”
    【如果他沒有收到消息？】
    桃清道：“那我自己爬起來，再想別的辦法接近他。”方法總比困難多，想要做成一件事，總有無數的辦法。
    【宿主，我們隻是想要給他治傷而已，有必要搞得這麽麻煩？】
    本位麵任務，挽英雄末路的悲歌，任務其實不算難。李蓮花傷勢過重，難以治愈，這才落得一個悲劇的下場，但若是他的傷能治，結果就會完全不一樣。
    李蓮花溫和斯文，雖常常表現得唯唯諾諾，膽小怕事，實際上卻也瀟灑豁達，知道怎麽樣能讓自己的日子過得開開心心。
    就像他很喜歡的戲文裏說的那樣，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不須長富貴，安樂是神仙。
    李蓮花在最後給自己選了一個還不錯的結局。隻是他自己心境開闊，卻是多少人的意難平。英雄不應該落到他那個境地，身體殘廢，神誌不清，哪怕活著不知愁苦，但終究還是悲涼。
    不管是出於任務要求，還是前兩個世界的移情，她都決定做那登雲梯，扶他重上青雲。李蓮花可以不做李相夷，但他至少可以一直做李蓮花。
    隻是他這人看似溫和，其實並不是一個好接近的人，而且他的掌控欲很強，桃清表現得越是強勢，他越是抗拒。
    所以她隻能做一回纏綿病榻的弱女子。以他的良心，大概是做不出將重病在身的弱女子扔在路邊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來的。
    更何況，她如今的狀態跟當初的纏綿病榻的李相夷何其相似，總能引起他的一點惻隱之心吧？
    “路上莫名其妙出現一個人說可以治療對方絕症，是個人都不會相信的啊，隻會以為那人是個騙子，接近他另有所圖。更何況是李蓮花這種過去有種種隱秘的人，他肯定跑得遠遠的。”
    “我之所以要去受笛飛聲一掌，一方麵是為了引起李蓮花的好奇心，一方麵也是為了當著他的麵治好我自己。不露一手，他怎麽知道我醫術好。我能治好自己的傷，自然也可以治好他的傷。等我傷勢好了，再提出給他治傷，順理成章。”
    【宿主，其實你可以將人打暈了，強行拖回去治傷，等他傷好了，我們換個身份，任他如何都分辨不出來。】
    桃清卻搖頭道：“那是下下策，我一個可以給他治傷的神醫，怎麽能強人所難，當然要他心甘情願才好，不聽話的病人可比聽話的病人難伺候多了。”
    【宿主，你該知道，他們每一個都是獨立的個體，並非同一個人。】所以，不該有的溫柔，沒有必要。
    桃清哼了一聲，道：“你也說了，這個任務不算難，那當然是我樂意怎麽做就怎麽做。”
    【宿主，閑來無事，打個江山玩玩？要知道做皇帝功德來的最快了。】
    “勞心勞力。功德這種事，偶爾可以得到的順手為之也就罷了，特意去做，沒那個必要。再說以前什麽行當沒幹過，重複去做一件事，沒什麽意思。”
    她頓了頓，想起什麽，眼中突然閃過一絲興味，“你說，等四顧門重建的時候，我幹掉肖紫衿，自己上位當門主，怎麽樣？”這件事她沒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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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主，想當四顧門的門主，你聲望不夠。除非李相夷出麵把門主之位傳給你，否則你想都不用想。】
    “嗬……不讓我當門主？隻要誰當門主，我就幹掉誰，這樣還有人敢跟我爭奪門主之位？”
    【宿主，那是四顧門，不是魔教……以武力上位，別人麵服心不服，怕是沒人響應你，四顧門重建不成的……】
    桃清撇嘴：“……我現在開始攢聲望，還來得及嗎？”
    【……宿主高興就好。】
    等李蓮花抓回來草藥，又用臨時搭建的灶台熬好藥，端到二樓的時候，桃清已經換下了那身大紅的死人嫁衣，換上了李蓮花特意買來給跑路的姑娘準備布衣長裙。
    青色的麻衣布裙，沒有任何繡花紋路，實在簡單得很。但無論如何，都比她原本身上穿著的那件晦氣衣裳更好，桃清也就沒有抗拒地換上了。
    李蓮花上樓的時候，她正靠在床邊閉目養神。安安靜靜的，仿佛睡著了一樣。她的麵色依舊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嘴上嫣紅的胭脂擦了去，透露著一股青白之色，更顯憔悴虛弱。
    空氣中有一股很淡很淡的桃花香，很好聞，但那味道就跟她的脈象一樣，若有似無，給他一種虛無縹緲之意。
    李蓮花的腳步略重了一些，她的手指動了動，瞬間睜開了眼睛，看到李蓮花，微微頷首示意：“李先生。”
    李蓮花將藥碗放在她手邊，“桃姑娘，藥好了。”他隨意張望了一下。看到她換下的那一身紅衣，便道，“那個……衣服……”
    “有勞先生了。”桃清端起藥碗，眉頭微蹙，卻依然麵不改色地灌了下去，“先生處理了吧，挖個坑埋了，或者放在火堆裏燒了。”
    李蓮花欣然道，“很是，很是，姑娘考慮得極是。”麻煩的東西自然是毀屍滅跡最好。
    他看到桃清喝完藥後依舊緊皺著的眉頭，微微一笑，從懷裏掏出一把醃梅子遞給她，體貼道，“我在藥店旁邊的果脯店裏還買了一點醃梅子，吃著味道還不錯，姑娘也嚐嚐。”
    桃清眼睛一亮，李蓮花拿出梅子的時候，她聞到那股酸味，就有一種口齒生津的感覺。“那就多謝先生了。”她伸手取了一顆塞到嘴裏，勉強壓下來嘴裏的苦澀。
    她隻取了一顆，剩下的便沒動了。李蓮花的體貼她感受了，當然也不能給他增加負擔。他的衣服打了好幾個補丁，銀錢上自然是拮據的，她還要吃上很多藥，銀錢支出就是一個大頭，本就已經虧欠良多，自不能要求更多。
    她吃完了藥，李蓮花也沒有立刻離開，反而欲言又止地看著桃清。
    桃清善解人意道：“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有話不妨直言。”
    李蓮花歉然一笑，“啊，這個……就是姑娘的傷從何而來？……那個，是不是有什麽仇人……”
    他表現得一副生怕被人找上門尋仇的畏縮模樣。桃清忍住笑意，緩緩道：“不是不願意說，隻是略有些難以啟齒。不過，既然先生問起，說與先生知曉也無妨。”
    她嘴上說著難以啟齒，臉上的神色卻是淡淡，“在下師承隱世門派醫仙穀，十餘年來專研醫術，自來便對稀世靈藥感興趣，師父在世時候曾說過，前朝熙成皇帝的陵墓中有一物名為觀音垂淚，可治百病，習武之人得了還可以提升功力。小女子不自量力，便想著過去瞧一瞧。”
    她歎了一口氣道，“不曾想有這種想法的不止我一人，我才到地方，還沒有找到地宮入口，就有一人從裏麵走了出來。我有點好奇就尾隨他一段路，卻不曾想他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之所以沒有點破，不過是想在無人之處動手。我這傷便是拜對方所賜。後來的事想必先生都知道了。”
    李蓮花啊了一聲，喃喃道：“一品墳，距離屏山鎮有二十裏路，姑娘跑得挺遠……”受了那麽重的傷，還能跑這麽遠的路，她的武功絕對不弱。
    桃清不好意思道，“當時受了重傷，隻顧逃命，慌不擇路下就跑到了這裏。後麵的事情，想必先生都知道的。”
    李蓮花點點頭，“想必姑娘傷勢過重，暈倒在路邊，被人撿了回去，替另外一位姑娘擋了劫難。”
    桃清十分誠懇道：“先生救命之恩，小女子沒齒難忘。”
    李蓮花搖搖頭，“姑娘不必如此，以活人結陰親本就有違天和，我本意是救那位可憐的姑娘，沒想到她已然逃脫了命運，陰差陽錯換了桃姑娘。”他頓了一頓，喃喃道，“……她也不是有意的，桃姑娘傷勢過重，氣息若有似無，他們定然是以為你死了的……”
    桃清沉默片刻，方才道，“先生便是不說，我也不會跟他們計較。我甚至慶幸被他們撿了，這才能遇到先生救我一命，不然若是落到更糟糕的境地，便是想要活都難。”
    李蓮花神色一呆，隨即眼神在她臉上轉了一圈，又醒悟了過來，對於一個姑娘而言，比死還難受的自然是落到心懷不軌的人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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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目光落在桃清毫無繭子的手上：“姑娘可認識那個打傷你的人？”
    她所受的傷分明是掌傷，這江湖上有那等至純至陽，剛猛霸道的唯有笛飛聲一人。莫非笛飛聲還活著，且從一品墳中得了觀音垂淚那等靈藥？
    桃清有些羞愧於自己不能給他提供更多的信息：“抱歉，李先生，那人我不認識，隻看外表卻是一個青衣書生模樣的人，不像是武林中人，可出手卻狠辣至極，他的內力霸道，我受了他的掌力之後隻覺得五內俱焚，肝膽俱裂，後來便有些神誌不清了。”
    李蓮花輕歎一聲，喃喃道，“他果然未死。”也是，他都還活著，笛飛聲又怎麽可能輕易死去。
    桃清渾身僵硬，手掌緊握被褥邊緣，試探性問道，“那人是先生的朋友？”
    李蓮花卻是搖搖頭，臉上帶著安撫人心的溫柔笑意：“姑娘無需擔心，我與那人不僅沒有交情，反而有些舊怨。”
    直麵李蓮花溫和的笑意，桃清急忙解釋道，“抱歉，李先生，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隻是……”
    李蓮花道：“姑娘有戒心不是壞事。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打傷姑娘的那人性格極為自信狂妄，他當時沒有殺死姑娘，要麽是確信他一掌之下姑娘絕無生還的可能，要麽就是在他看來他與姑娘之間就是一掌之仇，一掌之後生死不論。他自然是不會追著姑娘殺人滅口。桃姑娘可以安心在我這裏養傷。”
    “如此嗎？”桃清鬆了一口氣，苦笑道，“我如今這個樣子，也隻能期望對方放過我了，否則，便是想跑都跑不遠了。”
    李蓮花歎了一口氣，道：“姑娘隻管安心靜養便是。”
    李蓮花拿起她換下的衣服，轉身想要離開去處理，結果卻被桃清叫住，她眼神亂飄，支支吾吾，萬分羞恥，說出的話幾不可聞：“先生，那個……人有三急……”
    她醒來之後喝了一大碗粥，又喝了一碗藥，所以……
    話雖然說的很輕，但李蓮花還是聽到了，他的神色就是一呆，“這個……那個……”他落荒而逃，“我找人來幫忙……”
    桃清又等了一會，才有一個上了年紀的大娘上樓來，她眼神好奇地在房中瞟來瞟去，在看到桃清的時候眼睛一亮，等看清了，又是十分惋惜。
    李先生看著就是個文弱書生，沒想到他樓裏還藏著一個更弱的姑娘。嘖嘖嘖，弱成這樣，長得再好看也沒用。
    不過她還是十分好奇，接二連三問了好幾個問題。
    “姑娘，你叫什麽？年芳幾歲，哪裏人士？”
    “你這是生了什麽病，是體弱嗎？”
    “你什麽時候到屏山鎮的，跟李先生是什麽關係？”
    “你知道李先生是做什麽的嗎？之前來了好多人尋他，他們找他做什麽？”
    “……”
    桃清隻挑了幾個問題回她，其餘問題一概回複不知道，話說得稍微多一些，她就表現出一副弱不禁風，難受不想說話的樣子。
    雖如此，但那位大娘卻很滿意。這一趟她既見到了病美人，又參觀了屏山鎮人人都好奇的兩層小木樓，終於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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