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好大一個瓜的桃清心滿意足地回到自己的院子裏，沒骨頭一樣坐在椅子上，然後順手就去夠桌上的茶壺，準備給自己倒杯茶潤潤喉嚨。
    然而，李蓮花卻提前一步將茶壺拿了起來。“水涼了，我給你換一壺。”李蓮花微笑著說道，然後轉身去拿新的茶水。
    桃清索性靠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慵懶地說道：“那就有勞先生了。”她閉上眼睛，聽著李蓮花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心裏不禁生出幾分愜意。
    過了一會兒，李蓮花端著一杯水走了過來，放在了桃清麵前。
    桃清睜開眼睛，伸手去拿杯子，剛碰到杯壁，就發現這水的溫度不高不低，恰到好處，隻是裏麵盛的不是熱茶，而是一杯白水。
    “夜裏喝茶不好，會睡不著覺的。”李蓮花似乎看穿了桃清的心思，輕聲解釋道。語氣雖溫和，卻也不容置疑。
    桃清把杯子裏的水一飲而盡。本以為這杯白水會寡淡無味，沒想到喝到嘴裏卻有一絲絲的甜味，意外地好喝。
    她驚訝道：“放糖了？”
    李蓮花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我知道你不愛喝白水，所以就在裏麵放了一顆糖。”
    桃清眼中帶了一點笑意，“先生平日裏並不愛吃糖，怎麽還隨身攜帶糖塊了？”
    李蓮花的笑容依舊溫和，他輕聲回答道：“你愛吃啊。”
    桃清微微一怔，似乎對李蓮花的話感到有些意外。她的目光隨即落在對方身上，凝視著他的眼睛。
    李蓮花的眼眸溫和卻不灼人，其中蘊含的真誠如同一泓清泉，純粹而真摯。他真心對一個人好的時候，實在是令人難以抗拒。
    桃清垂下眼眸掩飾自己的情緒，她輕輕摩挲著手中的茶杯，轉移話題道，“先生，剛才那綠色的水究竟是什麽呢？”
    李蓮花也略略偏過頭去，沒再看她，他輕輕咳嗽了一聲，似乎有些尷尬，片刻後才緩緩道：“啊……那個……其實就是我從門口隨意找來的幾種雜草，混合在一起後擠出了一點汁液而已。”
    桃清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難怪她辨別不出藥性。不過，她又追問道：“那麽，它會變紅又是因為什麽呢？”
    李蓮花微微一笑，“這個……其實是加了一點點紅色的染料進去。”
    桃清不禁露出讚歎的神色，她對李蓮花的智慧絕倫又有了更深的理解。僅僅是用了這麽一點點小把戲，就能夠輕易地讓人露出破綻，這種洞察人心的本事實在是厲害。
    她的眼中閃爍著點點星光，那是對李蓮花的敬佩之情，“先生真是厲害。”
    李蓮花見狀，謙遜地笑了笑，說道：“過獎，過獎。”
    院子裏的夜色漸漸深了，微風拂過，帶著一絲清涼。桃清靠在椅子上，微微閉上眼睛，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你覺得這件事到此為止了嗎？”
    李蓮花端端正正地坐在另一邊的椅子上，他的身姿挺拔，氣質儒雅。他目光柔和地落在桃清身上，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給人一種溫和而親切的感覺。
    “那就要看那幾位能做主的人是不是打算追究到底了吧？”李蓮花不緊不慢地回答道，“這件事到目前為止，隻是家務事，我們作為外人，不好參與太多。”
    桃清睜開眼睛看著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她繼續追問道：“我有些好奇，觀主的兩位弟子看起來都不太聰明，背後是不是還有人為他們出謀劃策呢？先生，你是不是知道什麽，跟我說說唄。”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滿了求知欲。
    李蓮花猶豫了一下，然後輕聲說道：“那個，我也隻是猜測，沒有證據。”
    然而，桃清卻對他的回答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她連連點頭，迫不及待地說道：“說說你的猜測嘛，我很想聽聽呢。”
    李蓮花微微一笑道：“實際上，從一開始我就在想究竟是誰沒有參與其中。要知道，二代弟子們想要瞞過師長們，其難度可謂是超乎想象的大。除非他們所有人都齊心協力、團結一致，甚至連那些沒有直接參與的人也都默契地選擇保持沉默，絕口不提此事，否則的話，這件事情絕對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走漏出去。”
    他歎了一口氣道：“我覺得，今日在觀中的這些弟子們，恐怕沒有一個是真正清白無辜的。可以說，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參與到了這件事情當中，隻是參與的程度有所不同罷了。觀主若是想要追究到底，隻要挨個審過去，總能得到一個答案的。”
    “或者，我們從既得利益的角度去猜，兩位道長的弟子都出了事，剩下得利的是誰。我猜，或許有那麽一個人，他不斷地挑撥兩位小道長相爭，然後等他們兩敗俱傷。靈均小道長的事情好查，靈初小道長又哪裏來的信心，他的事情不會被人發現？畢竟，那位靈培小道長……就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
    桃清了然：“所以，你懷疑那人隱藏在剩下的人中……”
    李蓮花笑而不語。桃清跟他對視一眼，心中也有了幾分明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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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三清觀二代弟子閉關的閉環，出門遊曆的出門遊曆，好似一下子冷清了下來。觀主看著冷冷清清的道觀，突然又生了收徒的心思。
    這個風聲剛放出去，觀裏的小道童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再沒心思偷懶耍滑，個個都朝氣蓬勃，積極向上，指望自己表現好被觀主看中，成為他的親傳弟子。那也是一步登天了。
    就在小道童們都在為成為親傳弟子而努力的時候，靈元卻獨自一人走進了觀主的房間。他輕輕推開門，發現觀主正站在窗前，凝視著窗外樹枝上停留的一隻小雀，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觀主。”靈元輕聲叫道。
    聽到聲音，觀主緩緩轉過身來，當他看到來人是靈元時，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淡的神情。
    “你過來找我，可是清風師弟有事相商？”觀主語氣平淡地問道。
    靈元並沒有在意觀主冷淡的態度，他微微一笑，說道：“師父讓我告知觀主，之前發生的事情，他不打算追究，請觀主放過靈初他們。”
    清風之前曾經短暫地蘇醒過，但由於身體和精神都極度虛弱，沒過多久便又昏睡了過去。大家擔心他過度耗費心神，所以並沒有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部告知於他。然而，從靈元此刻的話語來看，顯然他已經將所有事情都告訴了清風。
    觀主凝視著靈元，麵無表情地說道：“師弟的心意，我已然知曉。然而，他們師兄弟之間的爭鬥，竟然連累長輩受傷，罪不可恕。此事無需再議，你回去吧。”
    觀主想打發靈元離開，但靈元卻並未如他所願。他不僅沒有挪動腳步，反而猛地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盯著觀主，毫不退縮。
    隻聽靈元冷笑著說道：“聽聞觀主近日又有收徒之意？怎麽，難道是因為靈均和靈初已然無用，所以您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培養下一個繼承人了嗎？”
    麵對靈元的質問，觀主的語氣依舊平淡：“這並非你所能過問之事。你隻需盡心盡力地照料好你的師父即可，至於其他的事情，你無需費心。”
    靈元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充滿諷刺意味的笑容，他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不甘和怨恨：“怎麽，我連問一下也不可以嗎？您寧可去培養那些初出茅廬的小道童，也不願對我多看一眼。”他的聲音放得很低，近乎呢喃，“父親，為什麽這麽對我……”
    觀主深深地歎息著，仿佛心中有著無盡的憂愁和無奈。他的目光並沒有落在對方身上，而是凝視著遠方，似乎在回憶著什麽。
    “從昨天到現在，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觀主緩緩說道，“靈均和靈初為何會發生如此大的變化呢？他們曾經都是謙遜有禮、敬上憐幼的好孩子啊，何時變成了如今這般野心勃勃的模樣呢？”
    靈元聽了觀主的話，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以為然的笑容。他輕描淡寫地說：“人都是會變的，觀主您何必如此驚訝呢？您以為他們處處優秀，那隻能說明您的眼光不夠敏銳，無法看透他們的偽裝罷了。”
    靈元的話語中帶著些許嘲諷的意味，他毫不掩飾地迎上了觀主那淡淡的目光，甚至還反問了一句：“怎麽，您懷疑我嗎？”
    觀主的表情依舊平靜如水，他淡淡地回答道：“靈均、靈修、靈初、靈培這次的表現都讓人失望，如今隻剩下你了。如果你今日沒有主動來找我，或許我還不會對你產生懷疑。”
    靈元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他的麵容變得嚴肅起來，毫無表情的樣子竟然與觀主如出一轍。他沉默了片刻，然後冷冷地問道：“所以，所謂的收徒隻是針對我一個人的考驗嗎？”
    觀主搖搖頭，平靜道，“三清觀需要一個優秀的繼承人，我想要收徒是真，隻是沒想到你這麽快就跳了出來。”
    靈元的目光緊緊地落在觀主身上，他的眼眸深邃而銳利，仿佛能夠穿透觀主的內心。他的腦海中快速地閃過了所有的事情。片刻後，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您覺得是我策劃了這一切，”靈元的聲音平靜而溫和，但是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可是您有沒有想過，靈均和靈初為什麽會聽我的話去行事呢？您這樣毫無根據的指責，豈不是太過兒戲了？”
    “我的確沒有證據，”觀主緩緩地說道，“靈元，你從小就非常聰明，你的心思縝密，做事從來不會輕易留下破綻。這一點，我一直都很清楚。”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但是，你要明白，你是我的兒子，所以你生來便沒有繼承三清觀的可能。”
    三清觀雖然沒有明文規定掌門不能成親，但是每一任掌門都下意識地守了這個潛在的規則。
    當初繼承掌門之位雖然是個意外。但他並沒有將三清觀由師徒傳承變成他家族傳承的私心。所以，靈元永遠不可能成為他的繼承人。
    “憑什麽？”靈元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八度，他的語氣中充滿了嘲諷和不屑，“你看看你的那兩個徒弟，一個野心勃勃，卻誌大才疏，成日裏妄想著成為天下道門之首，卻偏偏沒有與之匹配的才能。另一個呢，虛偽善妒，武功不行，腦子蠢笨，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樣的人，你卻偏偏當成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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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底哪裏比不上那兩個蠢貨？你寧可將三清觀交到那兩個蠢貨的手裏，也不願意多看我一眼？難道就因為我是你的私生子，所以你永遠對我視而不見？那當初為什麽要生下我？”
    他歇斯底裏地喊著，眼神憤怒地盯著觀主。觀主卻沉默著沒有回應。等不到回應的靈元摔門離去。
    靈元離開之後，清鬆才緩緩地從室內走出來，他的腳步有些沉重，似乎心中有著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如何說起。最終，他還是走到了觀主麵前，猶豫了一下，終於開口道：“師兄，靈元他……其實很優秀……”
    清鬆的聲音並不大，但其中的感慨卻溢於言表。他知道靈元的身世，在他們那裏，這並不是什麽秘密。所以對於剛才靈元和觀主的談話，清鬆並沒有感到太過震驚。
    觀主看著清鬆，歎了一口氣，緩緩說道：“靈元的確聰明，武功也高。然而，師弟，正因為他太過聰明，所以才會有更大的野心。靈均尚且想要爭奪道門魁首的位置，你覺得靈元會沒有這樣的想法嗎？區區一個三清觀觀主之位，哪裏值得他費盡心思。”
    清鬆聽了觀主的話，頓時愣住了，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反駁。是啊，如今的年輕一輩，似乎都有著極大的野心，每個人都想在這世間嶄露頭角，與他人一爭高下。可是，這樣的爭強好勝，真的好嗎？清修不好嗎？
    觀主似乎看穿了清鬆的心思，他接著說道：“三清觀交到他們手中，未來的禍福實在難以預料。師弟，我不能因為一時的心軟，而讓三清觀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清鬆默默地聽著，他的心中愈發沉重。他知道觀主所言不假，可他還是有些憂心。靈元太聰明了，行事又讓人摸不著頭腦，還讓人抓不住手腳，如果師兄以後收的徒弟壓不住對方，那三清觀的未來將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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