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鋪就的台階浸著陰冷潮氣，林夜剛踏入試煉殿，腳下便傳來一陣刺骨的震顫。台階兩側的白骨浮雕突然活了過來，空洞的眼窩中溢出暗紫色流光，層層疊疊的靈壓如巨浪般碾向他的脊梁。林夜悶哼一聲，膝蓋幾乎砸向地麵，喉間湧起腥甜——那些浮雕上的骸骨分明在蠕動，每一根指節、每一片肋骨都扭曲成咒文，壓得他神魂劇痛。
    “哢、哢！”
    懷中的小骷髏突然探出頭顱，眼眶內的鬼火從幽綠驟轉深紫，骨爪猛地摳住台階縫隙。青石地磚“哢嚓”裂開蛛網般的紋路，它單薄的骨架在靈壓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卻硬生生將林夜向上頂了半步。浮雕中傳來尖銳的嘶鳴，仿佛萬千怨魂被激怒，靈壓暴漲的刹那，小骷髏的脊椎骨突然迸出一道裂痕。
    林夜瞳孔收縮，掌心死死抵住小骷髏的後頸骨。他能感覺到那簇鬼火在瘋狂吞噬四周逸散的陰氣，骨爪摳進地縫的力度幾乎要將整塊青石掀翻。“撐住……”他啞聲低喝，靴底擦著台階一寸寸向上挪動，浮雕中探出的白骨虛影卻如刀刃般劃過他的小腿，血珠濺在青石上瞬間凝成冰晶。
    殿頂垂下的青銅燈盞忽然無風自動，映得滿牆白骨浮雕忽明忽暗。小骷髏的頭顱突然向後扭過一百八十度，下頜骨“咯咯”開合，一道幽冥劍氣的殘影從它裂開的脊椎處竄出，撕碎了即將纏上林夜腳踝的骨手虛影。而林夜借勢踏出最後一步，浮雕的嘶鳴聲戛然而止。
    台階盡頭，一扇刻滿骷髏圖騰的黑鐵門無聲開啟。
    黑鐵門在身後轟然閉合的刹那，林夜腳下的青石地麵突然化作粘稠血沼。腐臭氣息裹著記憶深處的哭喊聲灌入鼻腔——他看見七歲的自己蜷縮在槐樹下，暴雨衝刷著老宅門楣上斷裂的“林”字匾額。兩個黑袍人從陰界之門探出白骨手爪，父親的後頸被漆黑鎖鏈洞穿，母親半張臉浸在血泊裏朝他伸手："夜兒，別看！"
    "娘！"林夜的嘶吼卡在喉間，雙腿如同釘死在血沼中。黑袍人兜帽下翻湧著灰霧，拽住父母殘破的衣襟拖向陰界裂縫。他瘋狂催動靈力，卻發現掌心凝結的雷光穿透幻象，炸碎了自己倒映在血沼中的麵容。顫抖的指尖觸到腰間硬物——是小骷髏冰涼的肋骨，那簇鬼火竟在幻境中微弱如殘燭。
    "哢嚓！"
    腳踝驟然傳來劇痛，尖銳齒痕刺破皮肉。林夜猛地低頭，看見小骷髏正用殘缺的牙床啃咬自己，鬼火已從深紫褪成瀕死的慘白。疼痛撕開幻境帷幕的瞬間，血沼下伸出數十隻白骨手爪抓住他腳腕，父母被拖入陰界之門的畫麵開始循環倒帶。
    "給我破！"林夜借著小骷髏撕咬的刺痛感暴喝，染血的靴底重重踏碎血沼中自己的倒影。鬼火突然暴漲成幽藍色火柱，小骷髏的骨爪插進青石地縫，幽冥劍氣順著地脈裂隙逆衝而上，將陰界之門虛影絞成碎片。
    幻象如褪色的血漬般剝落，露出試煉殿原本的青石地麵。林夜跪倒在地，指尖摸到小骷髏頭骨上一道新裂痕——那裂痕的形狀，竟與記憶中父親被鎖鏈貫穿的傷口一模一樣。
    青石牆壁上的血漬還未幹涸，殿頂垂掛的青銅燈盞忽然爆出一簇慘白火焰。火焰扭曲成模糊的人形，陸遠的虛影從光暈中浮現，衣袍下擺飄散著細碎的骨灰。他的目光掃過林夜懷裏蜷縮的小骷髏，嘴角扯出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神魂若溺於幻境，這殿內三千盞引魂燈……”
    虛影抬手輕叩燈盞邊緣，林夜懷中的小骷髏突然劇烈顫抖——它頭骨的裂縫中滲出縷縷黑煙，竟與燈芯燃燒的油脂氣息一模一樣。陸遠虛影的指尖隔空劃過小骷髏脊椎，所經之處騰起焦黑的灼痕：“……可缺不得幽冥之物做燈油。”
    小骷髏的鬼火驟然縮成針尖大小，骨爪死死扣住林夜衣襟。殿內響起鎖鏈拖曳聲，林夜瞥見四麵牆壁的白骨浮雕正緩緩凸起，那些骸骨的眼窩裏跳動著與青銅燈盞相同的慘白火焰。陸遠虛影在消散前突然逼近，半透明的麵孔幾乎貼上林夜額頭：“下一重幻境若再靠它取巧，我便親自抽了它的髓火煉燈。”
    虛影炸裂成漫天火星的刹那，小骷髏突然暴起。它撲向最近的一盞青銅燈，骨爪撕開燈罩，將正在燃燒的暗紫色燈油囫圇塞進齒縫。林夜拽回它時，發現燈油竟在它骨頭上腐蝕出焦黑孔洞，而孔洞邊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細密金紋。
    陸遠虛影消散後，青石地麵突然湧出猩紅霧氣。林夜一腳踏空，再睜眼時已置身屍骨堆砌的荒原。蘇靈兒脖頸間的銀鈴鐺在風中碎成齏粉——三頭靈界妖獸從血月中撲出，鐮刀狀的前肢貫穿她的腰腹，將那道鵝黃色身影撕成兩截。
    "林師兄…快逃！"蘇靈兒的上半身摔落在林夜腳邊，染血的手指還在艱難結印，妖獸的獠牙卻已啃上她脆弱的喉管。林夜瞳孔邊緣泛起血絲，掌心雷咒不受控地炸響，卻隻擊碎了蘇靈兒殘留的幻象碎片。血色月亮在蒼穹中央裂開豎瞳，倒映出他逐漸扭曲的麵容。
    小骷髏突然從他衣襟裏竄出，骨爪勾住一縷蘇靈兒消散前的殘魂塞進齒縫。幽冥劍氣在它脊椎骨上凝聚成幽藍尖刺，卻遲遲未發——林夜周身騰起的暴戾靈氣形成漩渦，竟開始反噬劍氣。血月豎瞳淌下粘稠的光瀑，所經之處連砂石都長出利齒。
    "回來！"林夜嘶吼著抓向小骷髏，指尖卻穿過它肋骨的虛影。血月幻象開始侵蝕現實，試煉殿真實的青石地麵從裂縫中浮現，又被瘋狂滋生的妖獸骸骨覆蓋。小骷髏的頭顱突然三百六十度旋轉，下頜骨脫臼般張開到極限，一道裹著金紋的幽冥劍氣筆直刺入血月豎瞳！
    劍氣貫穿月亮的瞬間，林夜看見小骷髏骨縫裏的金紋如活物般遊動。崩塌的幻境碎片中，蘇靈兒最後的殘魂化作光點滲入青銅燈盞，而燈油燃燒的焦臭味裏混進一絲清冽槐花香——那是小骷髏吞噬的殘魂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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