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嫗此時正雙腿盤膝，上半身無力地在身後的石墩子上靠著一動不動。
    因為她沒有眼睛的緣故，連翹不知道她此時是不是在看自己，甚至不知道她是否活著。
    半晌過去了，老嫗身上的衣服隻是微微起伏了幾下，並無其他動作。
    連翹有些害怕，四處張望了一下，發現此處除了自己與這不知生死的老嫗之外，並沒有其他人。
    她有些慌了，若是這個老嫗已經死在這裏了，她現在是不是應該去報官？
    若是就這樣一走了之，日後會不會被衙門的人找上門兒？
    想到這裏，連翹的眼前瞬間浮現出了苗芊芊的身影。
    就連自己的婆母都是想殺就殺的人，若是自己給府裏蒙羞，夫人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除掉自己。
    連翹隻感覺心中一陣心驚肉跳，沒忍住又看了那老嫗幾眼，怎麽就那麽晦氣，偏偏被自己碰上了？
    要不，就這樣偷偷溜走？
    反正這裏沒人，應該也不會有人看到，若是真的有衙門的人找過來，自己就找機會逃了就是。
    想到這裏，連翹定了定心神，隨後便抬腳準備從這裏悄悄離開。
    “小—姑—娘~”
    一陣低沉沙啞，猶如地獄傳出來的聲音響起。
    連翹剛剛抬起的腳瞬間僵在了原地，這聲音怎麽說呢，不像是正常發出來的，倒像是喉嚨裏的兩片肉不斷摩擦傳出的。
    連翹隻感覺後背陣陣發涼，頓住的腳卻怎麽都抬不起來。
    半晌之後，那詭異的聲音便又響了起來：
    “看了這麽久，不如就留下來陪老婆子說說話吧。”
    身後淅淅索索的聲音響了起來，連翹後背已經驚起了一身的冷汗，但是卻依舊無法一動半分。
    她的身體就好像是被什麽東西釘到了地上，想走也走不了。
    因為害怕，連翹緊緊閉上了眼睛，已經快要哭出來了。
    “別掙紮了，你走不了的。”
    那老嫗不說話還好，一說話連翹更怕了，身體也開始止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別怕，老婆子不會吃人，隻想跟你做一個交易。”
    連翹的嘴巴動了動，語氣顫抖地說道：
    “什，什麽交易？”
    “哈—哈—哈。”
    老嫗笑了笑：
    “我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麽，你在害怕，你害怕自己會死。”
    連翹整個身體猛地一僵，緊張地吞了吞口水，繼續聽對方說著：
    “前麵的河裏今晨飄上來一具老婆子的屍體，你在害怕，你害怕自己會像她一樣，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掉。”
    “你，你胡說！”
    連翹雖心中恐懼，但還是反駁道：
    “李媽媽那是自己走路不小心，失足跌到了河裏，跟，跟我們家夫人才沒有關係！”
    “哈哈哈，沒有人說是你家夫人將她害死的，你能說出來，不正是因為你知道她的死因嗎？”
    “我……我……”
    連翹此時隻有眼睛跟嘴巴能動，她朝著四周望了幾眼，發現這大街之上今日不知道怎麽了，竟然連一個人都看不到。
    “我有辦法解決你心中害怕的事情，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連翹心中一驚，但是一想到苗芊芊那殺人不眨眼的樣子，心中的那點子顧忌瞬間被壓了下去。
    不如先看看這老婆子想要幹什麽，若是她真的能幫自己從朱府逃出來，那也不是一件壞事兒。
    畢竟昨日朱郎中當著自己的麵兒打了夫人，夫人現在還在跟郎中鬧脾氣，等她緩過來了，一定會想辦法將自己處理掉。
    想到這裏，連翹心神一凝，心中的恐懼逐漸消散了去，試探性地問道：
    “說吧，什麽條件？”
    “嗬嗬嗬嗬。”
    老嫗低低地笑了笑，隨後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
    連翹自從決定留下來之後，身體便又重新恢複了控製。
    她動了動手指，隨後便猛地轉過了身，一瞬間，呼吸仿佛暫停了一般，她隻感覺渾身的血液都湧到了頭頂。
    心中無比恐懼的同時，卻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隻見那老嫗此時已經站起了身，原先遮擋身體的破布隨著她裸露皮膚的增多，也開始失去了作用。
    蒼老猶如樹皮一般的軀體漸漸暴露在她的眼前。
    那具身體之上，黢黑的凸起之間，是一個個令人觸目驚心的膿包！
    老嫗朝著連翹緩慢移動的過程中，那膿包就跟隨著她的動作不斷起起伏伏，甚至在老嫗關節處有幾個膿包隨著她的動作，瞬間炸裂了開來。
    夾雜著惡臭的粘稠液體四處飛濺，將那粗布麻衣染得紅一片黃一片，看起來惡心極了。
    連翹本能地朝後退了兩步，滿臉驚恐地看著不斷向自己靠近的老嫗，一時間竟忘了要做什麽。
    老嫗邊走，邊伸出枯瘦被膿包包裹的手，緩緩朝著自己胸前的爛布探去，不一會兒，一顆漆黑的藥丸兒便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連翹驚恐的眼神當中，蒼老枯瘦的手緩緩將那顆藥丸遞到了她的麵前：
    “吃下去。”
    老嫗手掌上的膿包像是有生命一般不斷蠕動，將手掌中的藥丸兒推得滾來滾去，不停轉著圈兒。
    而且那藥丸之上，還沾染了方才膿包破裂時流出的東西，紅黃色的液體牢牢扒在藥丸兒之上，看起來無比惡心！
    連翹本能地後退了幾步，隨後擺了擺手，麵色蒼白地拒絕道：
    “不，我不，我不吃！”
    讓她吃這麽惡心的東西，不如直接殺了她好了。
    老嫗見連翹拒絕，手掌猛地一個用力，下一刻，枯瘦地像是隨時要散架的軀體，不知怎麽突然來了力氣，像是一顆球一般猛地彈了過來。
    連翹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感覺有什麽東西被強行塞到了自己嘴裏。
    頓時，一股腥臭油膩的感覺從嘴上湧了過來，她猛地嘔了一口，剛想把東西吐出來，就感覺自己細嫩的喉嚨似乎被什麽東西猛地扣住了。
    下一刻，枯瘦有力的手指猛地一用力，喉嚨打開的瞬間，嘴中的東西也順勢被咽了下去。
    雖然看不出來老嫗現在臉上是什麽表情，但從她方才的表現來看，連翹知道，她生氣了。
    果然，下一刻，難聽至極的聲音又在耳邊響了起來：
    “答應了老婆子的事情，還沒有一個人敢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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