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夜色淺淺地包裹寂靜，偶有鳥雀低飛。
    石門在篤小光按動機關後勻速升起，尾調上揚的疑惑聲如突至的飛蟲，飄進他的耳朵。
    “我還沒按下去啊？這門怎麽自己開了？”隱身鬥篷下的某位暗影衛收回距機關還有一指的手掌，一邊說一邊奇怪地觀察機關。
    聽到附近有人，才抬起一隻腳邁進門的篤小光未及躲避，額前的碎發就又被一陣急風吹起，另一個更粗獷的聲音炸雷般地響起“你又磨蹭了，別耽誤時間！趕緊走！如果耽誤事，我可不陪你受罰！”
    “知道了，知道了！用不著你操心！”隨後，平地又起一陣輕風，腳步聲漸遠。
    危機在篤小光沒來得及反應的超長反射弧中完成了從誕生到消散的整個過程，篤小光全程像半扇烤過了頭的小乳豬，驚汗漣漣地僵在原地，又硬又柴的樣子。
    他心裏綴著“我是叛徒，我正在引狼入室”的千斤重，漸生退意。
    “如果想‘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的話，你就盡管反悔。”木回風拍著篤小光的肩膀，一字一頓地說。
    篤小光沒有在意木回風惡狠狠的語氣，隻是沉默地站在原地，直到木回風耐心耗盡，準備直接走進石門時，他才邁出腳步。
    “現狀還能壞到哪去呢？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在這該死的世道裏做一個可恥的共謀者嗎？”五味雜陳的心情回蕩在篤小光緊咬的齒縫裏，又苦又辣，疼得他健步如飛。
    篤小光披了鬥篷，木回風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能通過在他身上施加的追蹤術法，隱約看見他正處在埋頭猛衝的狀態裏，便也趕緊加快腳步跟上。
    四人由篤小光帶頭，像陰溝裏的老鼠般在暗影衛四通八達的地下暗渠裏靈活又快速地轉場，在一個半時辰後從能源部的排水渠口裏魚貫而出。
    “那就是能源部。”
    木回風他們正處在暗影衛設在能源部外圍西北角的一個觀察點，從這裏望去，篤小光指著的能源部看著實在有些寒磣。
    那是一間掩映在大片爬山虎下的小屋。與木回風初入瀾城時見過的那些房屋一樣，小屋的外立麵是能映射環境的金屬反光物，隻是滿牆的爬山虎使它失去了作用。
    眼前的荒蕪令木回風動搖，但從心裏延伸而出的金色細線不會作假，它們確實指向這裏。
    “謝謝。”
    木回風心裏想要送點東西感謝篤小光，但手卻隻能在口袋裏摸到錢、幹糧、水壺和一把正在腐爛的葉子——這一路上為了減輕負重，她什麽有趣的東西都沒帶，隻能幹巴巴地說一句謝謝，然後掏出十兩銀子，老神在在地說“聽說這是對你們人類十分珍貴的東西，我將它贈與您。我的朋友，感謝您為我們帶路，現在，是時候道別了。”
    說完，木回風就從兜裏召出葉子重新凝聚成人形，把銀子雙手遞到篤小光麵前，等著他接過去後再揮手。
    “我不要銀子。”
    篤小光冷冷地看了眼落葉小人捧在手心裏的銀子，轉身走到排水渠入口，幹脆利落地舉著蓋子往下一跳。
    “砰”一聲，蓋子嚴絲合縫地嵌入排水渠洞口，像一聲沒有修飾的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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