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細雨初歇，給西夏皇城的夜晚平添了幾分濕潤的涼意。
    聽雨軒，這座銷金窟中的翹楚，此刻正是燈火輝煌，絲竹悅耳之時。
    蘇星河亦步亦趨地跟在師父無崖子身後，兩人一襲錦袍，氣度不凡，穿過雕梁畫棟的回廊，踏入了聽雨軒那彌漫著脂粉香氣與醇酒氣息的大堂。
    幾乎在他們踏入的瞬間，一個穿著花團錦簇，臉上堆滿職業笑容的老鴇便扭動著腰肢迎了上來，聲音甜得發膩：
    “哎喲，無大爺，您可算來了！有些日子沒見您，姑娘們都念叨著呢！”
    老鴇臉上堆滿笑容，內心卻惡毒地詛咒，
    “這兒老色鬼，怎麽還不死。”
    無崖子臉上帶著一貫的溫和笑意，仿佛對這種場麵早已駕輕就熟。
    他撚了撚保養得宜的長須，與老鴇不鹹不淡地打趣了幾句，言語間透著熟客的隨意與幾分不易察覺的矜持。
    寒暄過後，他擺了擺手，道：“行了，還是老規矩，天字一號房。”
    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期待，“這次讓柳如是姑娘過來唱幾支曲子。”
    “你們這聽雨軒，隻有柳如是姑娘的唱曲能入我的耳。”
    老鴇那如同麵具般的笑容，在聽到“柳如是”三個字時，幾不可查地凝滯了一瞬。
    那停頓極短，但對於無崖子和蘇星河這等高手而言，卻清晰可見。
    隨即，她又迅速恢複了那份諂媚的笑容，微微彎下腰，帶著歉意說道：
    “哎呀，無大爺，真是不巧了。柳姑娘她……她現在有客呢。”
    “有客？”無崖子的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疙瘩，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悅和難以置信，
    “怎麽，我的錢燙手？”
    老鴇趕忙賠罪道，“真的有客。”
    “是誰？”無崖子掐著老鴇的脖子問道。
    站在一旁的蘇星河，臉上同樣掠過一抹驚訝。
    他深知這位柳如是的份量。
    她不僅僅是這聽雨軒的頭牌，更是豔名遠播，被譽為整個皇城乃至西夏的第一紅顏。
    自家師父無崖子對她傾心已久，這在圈子裏並非秘密。
    隻可惜，襄王有夢，神女無心。
    柳如是性子孤高，才情卓絕，放言非當世真正的英雄豪傑不入眼，對金銀權勢視若浮雲。
    也因此，能成為她入幕之賓者寥寥無幾。
    強如師父這般身份地位，苦苦追求三年，耗費千金，也僅僅換來了隔著珠簾聽她唱曲的機會，連一麵都未曾得見。
    蘇星河心中暗忖：奇怪了，以柳如是的眼界，今日怎會輕易接待生客？而且還是在師父常來的這個時辰？
    老鴇見無崖子臉色沉了下來，深知這位是得罪不起的大金主，不敢有絲毫隱瞞，連忙低聲回道：
    “回大爺，是一位年輕的公子。看著麵生得很，像是……像是第一次來咱們聽雨軒。”
    “第一次來？！”
    這話如同驚雷，炸響在無崖子心頭。
    他震驚了，臉上甚至有些掛不住。
    一個初來乍到的年輕小子，竟然一上來就成了柳如是的座上賓，甚至可能已經一睹芳容？
    自己堂堂逍遙派掌門，學究天人，富甲一方，卻如同俗世間的“舔狗”一般，苦追三年，連佳人的真容都沒見過，隻聞其聲，遙想其貌。
    如今，卻有人一步登天，輕易超越了他三年的努力和萬貫花費。
    一股難以言喻的屈辱和嫉妒湧上心頭，無崖子捏緊了袖中的拳頭，指節微微發白。
    他恨得牙癢癢，卻又發作不得。
    難道要為了一個青樓女子，去跟一個素未謀麵的年輕人動手？
    這要是傳揚出去，他無崖子的臉麵何存？
    逍遙派的清譽何在？
    更何況，他一生自詡風流儒雅，追求的是兩情相悅，而非強取豪奪。
    若用強權壓人，即便得到了人，也失了格調，非他所願。
    越是如此想，無崖子對隔壁那位神秘的年輕公子就越發好奇。
    究竟是何方神聖，能讓眼高於頂的柳如是如此青睞？
    他強壓下心中的波瀾，對老鴇沉聲道：“罷了。就在她隔壁，給我開一間房。”
    “欸，好嘞！”老鴇如蒙大赦，連忙點頭哈腰。
    老鴇知道無崖子的想法，還不是徹底輸了，心裏不服，想要看看那位年輕公子的真正麵目。
    也真是的，七十歲的老頭，天天往青樓跑，就你這身體，怎麽比的過二十歲的年輕小夥。
    要我是這裏的姑娘，拋棄金銀，我也選年輕的。
    不過，這無崖子可是真的舍得花錢。
    凡是入了他眼的女子，他必定豪擲千金。
    不過，這錢也不是他的。誰讓他有一個好老婆。
    不，前妻。
    這個世界上，軟飯能吃的花心豪邁，也就他無崖子一人。
    老鴇抑製住內心的想法，他親自引著無崖子和蘇星河進了緊鄰柳如是房間的“天字二號房”。
    打發走了千恩萬謝的老鴇，房門一關，無崖子臉上的溫和笑意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陰沉和濃濃的好奇。
    他與蘇星河對視一眼，彼此都明白了對方的心意。
    兩人不再言語，各自走到靠近隔壁的牆壁旁，屏息凝神，緩緩提起體內精純的內力，運起逍遙派上乘的聽息妙法。
    刹那間，耳廓微動，周遭的雜音仿佛被過濾掉，隔壁房間的細微聲響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他們迫切地想知道，那個神秘的年輕人究竟是誰，他和柳如是正在說些什麽。
    然而，就在他們的心神完全沉浸在竊聽之中時，一個突兀的聲音，既非來自隔壁，也非來自房內任何角落，卻如同洪鍾大呂，清晰無比地直接在他們兩人的腦海深處響了起來：
    “無崖子，你來了。想不想破解珍瓏棋局？”
    這聲音空靈縹緲，似遠似近，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神秘感。
    無崖子和蘇星河渾身劇震，臉色瞬間大變！兩人猛地直起身子，霍然對視，眼中充滿了驚駭與難以置信！
    這聲音……是誰？！他怎麽會知道自己？！又怎麽會知道困擾自己數十年的心魔——那盤無人能解的珍瓏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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