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歎命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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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公雙腳支撐不住,向後倒退了了幾步,眼看就要倒在地上,眼神也已是迷茫放空。
他此時已是氣若遊絲,連睜開眼都很是費力。
司徒茗涼趕在父親摔倒前,近身扶了上去。
“父親!父親!”司徒茗涼臉上滿是淚痕,眼眶紅腫,聲音顫顫巍巍。
司徒公倒在司徒茗涼懷中,鮮血不斷地從嘴角流出,不時滴在了衣服上,滴在了司徒茗涼的手上。她能切身地體會到,鮮血從熱到涼的過程。
薑風璂一行人見這邊已是解決,但主人的事情,旁人幹涉不得太多,於是她們便一直在堂外看著,誰也不曾出聲。
司徒茗涼便這樣無措的抱著父親坐在地上,司徒公也是這樣無力地躺在她懷裏。
“茗.......涼”,聲音微弱,斷斷續續,司徒公還是艱難地睜開眼想要看看司徒茗涼,想要在離開人世前最後再看看自己的女兒。他左手亦是沉重地抬起,肉眼可見地晃動不停,而後輕輕撫上司徒茗涼的臉頰。
司徒公就這樣輕輕拂了拂女兒的臉,一如從前。
此時司徒茗涼已然泣不成聲,兩個人皆是這樣發抖。
司徒公又道:“女兒啊......”,頓了頓:“別......恨父......親,好......嗎?”,他本來還睜著眼,許是氣力已盡,說完這句,眼睛便有些緩緩閉合,而後又輕輕道了聲:“對......不.......”。
最後一個字,還沒出聲,司徒茗涼還未聽到,原本拂在麵龐的手便失重掉了下來,司徒茗涼趕緊抓住了他的手,想要重新拂上,想要挽回他。
但沒有用。
頭不受控製地倒向一旁,司徒公已經離開人世了。
“父親。”司徒茗涼先是輕輕叫了父親一聲,見他不回應自己,於是接連幾聲,聲音越來越大,情緒越來越不受控製,眼中淚水如瀑雨傾下。
整個靈堂則是充斥著司徒茗涼的聲音。
可司徒公再也聽不到了。
幾日後,司徒公入殮。同日,宰父恭入殮。
至於宰父恭的後事料理,落下瑥和司徒茗涼則是處理的幹幹淨淨,對外宣稱,宰父恭是意外被野匪劫道因而不幸身亡。
下著淅瀝的小雨。司徒茗涼站在父親的靈位前,再稍前則是父親的靈柩。薑風璂一行人皆是為其送行。
司徒茗涼站在原地看著父親的靈位,挨著的則是母親的靈位。
“父親。”她淡淡一聲,臉上沒有表情,而後跪下。“司徒茗涼送別司徒寧。”簡單一句,不知含了多少複雜的情感和回憶。
“父親,好走。”她的額頭貼在地上,須臾,出了聲,地上也是濕了一片。
沒人去阻攔,沒人說一句話,她需要時間去釋放自己多年來不知是恨更多還是愛更多的父女之情。
緩了許久,司徒茗涼站了起來,而後眾人便見著司徒寧的靈柩被抬走,遠去,消失在視野中。
不多時,隻見宰父雲緩緩失神般地從門口走進來。她自進門時,便是直盯著司徒茗涼的眼睛看著。
像個僵屍般走著。
她自然知道宰父恭亖的真正原因,但她沒有證據,亦找不到可以為之深究的理由。
平日裏,宰父雲也並沒有對司徒茗涼不好,相反有時還會照顧她,司徒茗涼都是知道的,所以她從來沒有想過殺她。
在某種意義上來講,或許她們是相似的,也正因此,司徒茗涼留了她性命,亦留了司徒恂的命。
宰父雲近身走過,與平日拘束客套,不善言談的人不同,她此時雙手一把抓著司徒茗涼的領口:“我恨你!”咬牙切齒,臉上的表情形容不出的可憐。
兩人便這麽對視著,隻見宰父雲放開了司徒茗涼,而後便是宰父雲一陣不知所意的瘋笑。
她是瘋了,不知從何時起,她的人生就不由她掌控,就像生活在別人的軀殼裏,一言一行皆非本意。
不過或許,司徒茗涼是理解她的。
“我能如何?我又能如何?”宰父雲看著司徒茗涼,語氣惡厲道,但並未有刹意,隻是不甘和無奈生出的怨恨,又接道:“在這世道,我該如何啊!”,而後又是抓起司徒茗涼的領口喊道:“你告訴我,我該如何啊!”她眼中的淚順著眼角淌了下來。
不知她是在問誰,問蒼天?問命運?問宰父恭?問司徒茗涼?
還是,問她自己?
她瘋了。
司徒茗涼亦是看著她的眼睛,不知是不是被她感染,似乎亦是瘋了,竟也是“哈哈”地大聲笑了幾聲。
在旁人看來,她們都已經瘋了。
所以這便是悲劇。
沒有人能理解她們。若運氣好的話,會有人嚐試著尊重她們。
宰父雲被她這幾聲笑像是刺激到了情緒,而後接道:“你知道可怕的是什麽嗎?”她頓了頓,看了看司徒茗涼的左眼,而後又看了看她的右眼,似乎想尋找什麽。
她放開了司徒茗涼,但目光從未移開,“司徒恂出生前我便替他想好了名字,後來去上了香,我祈求菩薩保佑,生的這胎會是個男孩,後來他出生了,我竟覺得,還好他是個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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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宰父雲又是一陣瘋笑,而後轉身離開了。
不知是笑世道的可笑,還是笑自己的可悲。
薑風璂一行人皆是不動,一語不發地看著。
片刻,司徒茗涼輕聲一句:“身不由己?這身不由己該從何說起啊!”她眼中無光,似是出了神。
這世上很多事本就無法溯其根源,哪裏還說的清?
.......
“說來有兩個月了吧?”來了一處不知名的茶樓,薑風璂一行人這邊坐著吃著茶點。
“嗯。是兩個月了。”嬴霍江應聲道。
“不知司徒茗涼怎麽樣了?”薑風璂淡淡一句,有些擔憂,事情發生後,她們便一直沒有去拜訪,何況府上所有事都需要她去處理。
說著,四人趕去了司徒府。
自上次拜別後,司徒茗涼自是悲痛其心,她早已做好了接手司徒府的準備,隻是她還需要很長的時間去平複情緒。又或許僅僅是隱藏,而非平複。
再次見麵便不是稱司徒姑娘了,而是“司徒府主。”
“司徒府主。”薑風璂一行人來到司徒府上。
司徒茗涼如今已是熟悉府內上下事物,她身著淡鬆煙的長服,直落腳踝,看著頗有府主之風,很是凜然。
隻可惜司徒公沒能看到。
“薑姑娘,實在對不住。近來附上事情繁多,一直沒去找你們。”司徒茗涼做禮歉意道,“真是抱歉,多謝你們了。”
薑風璂回她一個淺笑,示意無礙。而後她們交談了些許。
“司徒府主,我們就要離開中原了。”薑風璂溫聲道。
‘你們不再待些時日嗎?’類似這樣的話,司徒茗涼自知薑風璂心意已決,於是也不客套,柔聲道:“那你們要去哪裏?”
說實話,薑風璂還沒有想好,就像當時來中原時一般,她並沒有想太多,那時隻一心想著趕緊逃離那個地方。她也一向隨意,並不確定,道:“還不知道,走走停停,覺得哪裏好玩兒便多待待吧。”
司徒茗涼回給她一個笑。她很是羨慕薑風璂能夠這樣說走就走,不帶一點顧忌的胸懷。
“那我們後會有期。”司徒茗涼做禮道。
“後會有期。”薑風璂道了一聲,而後四人便一同做了禮。
司徒茗涼望著她們遠去的背影,臉上浮上了一抹笑,而後便也離開了。
“我們要不要去和公玉霏說聲。”薑風璂道。
“你還挺想她。”華陽淮漢挑了挑眉道了一句。
“嗯,當然想了。”薑風璂回道:“我覺得和她挺有緣分,她告訴了我們這麽多事,若我們就這麽走了,總覺得有些不好。”輕輕皺了皺眉。
“好,那走嘍。”嬴霍江在旁應道。
不多時,四人來到酒樓。
“你們要走了?”公玉霏表情有些凝重,沒料到薑風璂一行人會這麽快就離開。
“嗯,還不知道去哪兒,走到哪裏算哪裏吧。想來還是和你說聲好些。”薑風璂輕聲道。
“......”。公玉霏稍稍愣了一愣。實際上在公玉霏看來,她並沒有幫助薑風璂多少,所以按理薑風璂若是離開完全可以不告訴她,不過她能來,公玉霏心裏自是高興的。
“好。那你們路上小心。”公玉霏溫柔道,目光一直落在薑風璂身上。
“多謝,你也是,保重。”薑風璂也是回她道,語氣堅定而溫暖。
薑風璂一行人轉身正要離開時,公玉霏忽地拉住了她,但是不語,似是不舍得她離開。
嬴霍江和姬漓願皆是看向了公玉霏,眼中說不出的情緒,似在思索什麽,而公玉霏也是稍稍看了看她們,但是三人竟是默契地都不說話。
薑風璂不知她什麽意思,臉上有些疑惑,剛要開口時,公玉霏方道:“薑姑娘。”輕聲一句,有些溫柔,她看著薑風璂的眼睛,眼中竟有了期待,:“你說,我會等到她把東西給我嗎?”
想了想,公玉霏應該是指先前說的,曾有個人把這“河圖”“洛書”的盒子給她,但是裏麵並沒有什麽東西,那人隻是告訴公玉霏,以後會把東西交給她放進去。
薑風璂竟是堅定道:“一定會的。”,頓了頓,“我相信她。”
嬴霍江和姬漓願皆是看向薑風璂,不語。
眼中竟是不知從何處來的堅定和決心,這信念給了公玉霏希望。
“你也要相信她。”薑風璂輕聲道。
“......”。公玉霏抬眼,眼中多了些光,她呆呆地看著薑風璂,而後道了一聲:“好。謝謝你。”
薑風璂回了她一個笑,而後一行人擺了別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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