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自渡者神助,棄渡者神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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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一灰白發,身著麻布短衣的婦人,神情焦急不安,雙手輕扶著身旁年輕些許的女子,又一句道:
“城北這邊沒什麽產室,現下也沒什麽可以接生的地方。主要,我這也不會接生啊.......”。
女子和同伴的目光被她們引去,那年輕女子左手扶著一側腰,右手顫顫巍巍地托著腹部,看起來,已有幾個月的身孕。
半晌,隻見懷有身孕的女子神色痛苦萬分,眼看著她腳下發軟,支撐不住身子,女子連忙和同伴趕了過去。
“姑娘,你先調整好氣息,別緊張。”女子緊緊注視她的神色,輕聲安撫道。
轉頭和她身邊的婦人道:“大娘,我從前接生過幾次,有些經驗。若信得過,我可幫忙。”
話落,她轉頭四顧一圈,眉頭緊蹙:“隻是現下確實有些難辦,沒什麽遮擋的地方。”
這處的動靜,不時引來更多過路人的目光,大多駐足,觀察其情。
幾人的目光再次落在那處寺廟,隻是,沒多少人願意顧得她們,那義士見她們似有想要求助的意思,慌忙便撇過頭去,兩手將那木牌向前拉了拉。
來月事不得入廟,懷孕生產亦是要見血,不用想,自然也會被他們攔在外麵。
向他們求助,根本是癡人說夢。
女子的同伴見狀,語氣更是帶了分厭惡不滿,狠厲地盯著那人道:
“哼!令人作嘔!真是偽善!”
倏地,懷著身孕的女子又是狠狠吃痛一聲,額頭不停垂落的豆大汗珠,已是宣示主人再難抵抗這折磨。
聞聲,女子像是下定決心,二話不說便脫下自己身上的外衣,出主意道:
“實在沒辦法了,我們去那邊樹下。衣服解了,能脫幾件是幾件,圍起來當做遮布。”
同伴接過她的示意,自己亦是沒有猶豫地脫下外衣。
兩人此舉,在此處封建束縛下,無不是一場無聲地反抗與蔑視。
更是一場挑戰。
女子本該困於閨閣,起碼,當眾寬衣,視為不守婦道,視為不雅。
可換做了那些文人墨客,卻是豪邁不羈,瀟灑恣意。
那些人將某些行為的有或無,當做女子的“貞潔”。讓她們的一舉一動都要受到管轄。
以此,將女子物化,將她們的一切權力都收歸於不存在的道德中。
任其自生自滅,艱苦掙紮。
可笑的是,即被視為不雅,被當做失去“貞潔”。
那過往的許多人,反而並沒有選擇忽視或者避開,而是光明正大地選擇直視。
直視這一場盛大的“失貞”場麵。
來來去去,總會有人點評她們的行為,怒斥她們的離經叛道,不守貞德。
沒關係,她們不在乎。
與其說並非不在乎“貞潔”,倒不如說,她們不在乎是否被世俗封建的思想裹挾:
而是選擇做那個勇於拆除囚籠的先鋒者。
女子轉向那婦人,眼神堅定道:“大娘,您可信得過我?”
婦人連連點頭,如同抓住了希望,唇邊添了抹頗受安慰的笑意,回道:
“信,我當然信得過姑娘!”
不再多言,女子和同伴以及那婦人,剛要攙扶著懷孕的女子挪到那邊樹下,忽地從旁趕來另外三四個農家女,想來是方才觀察她們半天,現下見情況危急,於是忍不住趕來幫忙,關心一句道:
“這位大娘和姑娘們,天寶觀就在那邊,我們一起去吧!這畢竟在外頭還是多有不方便。”
幾人聞聲,抬頭看向麵前說話的農家女。
見其滿臉的擔憂和疑惑,農家女簡潔回道:
“先不解釋了。天寶觀與其他寺廟道觀不同,裏頭沒那麽多要求。隨我們來吧!”
話落,幾人點頭應過便跟著去了天寶觀。
路過觀前守著的那名道士,模樣些許清秀,手中操著一白淨拂塵,臉上是輕淡的笑意。目光緊緊跟隨這邊幾人。
她們其實也有些忐忑,不知怎樣該怎樣開口,沒想,竟是聽那道士先一步道:
“左轉第一個客房閑置,屋內整潔,床鋪幹淨,貼著門後有幾桶水和白布。希望能幫的上忙。”
說罷,隻見這小道士扶手做禮。
姑娘們同婦人和農家女滿心感激,盈盈笑過後,便依著她所說的趕緊去了那個廂房。
小道士為那幾人指路後,見有後來信徒,逢人便囑托道:
“還勞請信徒們盡量避開左邊的廂房。”說罷,又是一番溫和的禮貌做禮。
清靜有靈之地,人們抱著虔誠的善心,不願有太多雜念。大家也確實沒有多慮這小道士說的話,隻是照做便是。
......
“嗯?你有沒有聽見左邊的廂房好像有什麽聲音?”
說話的女子約莫二十出頭的樣子,頭發側梳在一側,用一個淡綠色的發箍紮著,轉過頭向左邊望了望。
身旁那用一支淺棕色木簪別著,低挽著發髻的女子同她一般,都是穿著一身灰服,看著有四分像道袍,順著她的視線,偏頭細細探了探,猶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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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有.....”。
猛地反應過來,兩人回頭對視,皆默契地小聲驚訝道:
“接生?”
短暫一聲,並未吵到,兩人瞬時收了聲音,動作也輕緩了不少。
“咚——”的一聲,聽著像是木桶撞到門的聲音。
兩女子聞聲,趕忙悄悄移了過去。
頭發梳在一側的女子貼著木門,像是警覺到什麽,試探著低下了身子。
見她如此,同伴也是跟著她蹲了下來。
須臾,兩人對視,心意即通,挽著發髻的女子開口嚴肅道:
“跟我來,在後院有!”
“好!”。
不多時,隻見兩女子沿著左側的走廊緩緩邁出,雙手各提了一個裝滿水的木桶,瞧著頗重。
待返回原地時,兩人輕輕將四桶水放在那屋門前,卸下木桶,她們雙手可見勒紅的痕跡,半晌未消。
不過都未在意,互相瞧了瞧,打趣一笑便罷。
她們又分別從袖口中取出幾大塊兒幹淨的白布,貼心地搭放在木桶上邊。
“我就記著後院是有一口幹淨的井水的,還有這白布,也是之前受傷來此處時,她們告訴我可以去淨物房取的。”
紮著淺綠色發箍的女子疑惑道:
“她們?”
低挽著發髻的女子正了正色,接道:
“是哇。天寶觀不像別的道觀寺廟,很是照顧我們這些女子。就連‘月事帶’也會專門備上。這是常來觀裏的姑娘和大娘們告訴我的。”
女子不可置信道:“真的嗎?我可是頭一回聽說,這種地方還會有這些東西?平常都是閉口不提,如臨惡虎的。還真是稀奇!”
“是啊!所以,來此處的大多是女子們。至於別的那些人,他們自然不願沾染自己眼裏所謂的‘汙濁之地’。”
話落未完,同伴接著斥笑道:
“‘女子入月,惡液腥穢,故君子遠之,為其不潔,能損陽生病也’。這就是他們說的君子?他們追捧的神醫?”
女子思索片刻,不禁想到那個有著作傳世的醫者,輕輕一句:“神醫?”
低挽著發髻的女子蹙著眉頭不滿道:
“我不否認,他對於天下百姓的康健有不可或缺的作用。但是......能說出這樣的話,可見,我們終究還是......”。
終究還是如何?她腦海中瞬時閃過那個壓迫的念頭,卻不願將它宣之於口。
半晌,又聽她道:
“如果,一個被世世代代追捧傳頌的偉人、神人,是站在蔑視我們的位置上來救贖我們的。”
“那我寧願,沒有這個人。我不需要他們不平等的救贖!”
“我自己可以救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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