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是午後。
    太陽不那麽大的時候，穀明換上了人偶服，開始出去翻跟鬥。
    成田亨卻再一次出現在了便利店外，而且，還帶了個意想不到的人。
    這個人已經上了年紀，個子不高，背卻很直，穿一身略顯老舊的西服，領帶鬆鬆垮垮，戴著眼鏡，有若老學究一般的氣質。
    萬穀英二，萬穀株式會社的社長，曾經東寶公司的台柱子，東寶公司為了萬穀英二專門營造過兩座特殊的攝影棚，著實讓旁人羨慕壞了。
    以至於，東寶公司內部甚至有著兩個分組的稱呼。
    即，以黑澤明為首的黑澤組，以及以萬穀英二為首的萬穀組。
    萬穀英二有過《哥斯拉》《奧特Q》等工作經曆，是特攝劇中一等一的頂尖人物。
    後世人稱——特攝之神！
    如今已年過七十的萬穀英二，脫離了曾經的東寶公司，創立了萬穀株式會社。
    雖說萬穀株式會社還隻是一家小作坊式的家族企業，但第一部作品《奧特Q》即取得了成果，因此才有了這第二部籌備的作品，《奧特曼》。
    “萬穀社長，請放心吧，他絕對能夠令你滿意的！”
    成田亨看著身邊的萬穀英二，再三強調了此事。
    眼前，便是正在給小孩子做表演的穀明。
    眼見著穀明翻了幾個流暢的跟鬥，萬穀英二的瞳孔，驟然縮緊了幾分。
    厲害的呀！
    這個人！
    穿著那樣的人偶服裝，還能做出高難度的動作。
    如此的體能，如此的身手。
    作為劍戟片而言過於誇張，但是作為特攝片而言，卻恰到好處！
    尤其是，看到穀明對小孩子的態度，萬穀英二便越發感覺滿意。
    奧特曼是將要拍攝給小孩子的作品，若是沒有與孩子們和睦相處的心，便沒有資格拍攝這部作品。
    若是能邀請到這個人，來做奧特曼的皮套演員，萬穀英二認為，他所追求的藝術，便圓滿了！
    ……
    ……
    傍晚，下班的穀明走出便利店。
    還沒走幾步，成田亨便橫插一步，到了穀明麵前。
    “成田先生！”看到成田亨的穀明險些崩潰：“您不需要工作的嗎。”
    “唉呀，開什麽玩笑呢，我當然也是要工作的了。”成田亨解釋：“不過，邀請你就是我現在最重要的工作啊！”
    穀明頭疼不已，隻能將目光看向成田亨身邊的人。
    對上了年紀的人，穀明還是保持著某種尊敬的。
    當下穀明隻是保持著某種基本的態度，望著萬穀英二。
    成田亨則給雙方做了介紹。
    “社長，這位就是我和您介紹的古穀明！”
    “阿明，這位，就是我們萬穀株式會社的社長，萬穀英二先生！”
    穀明隻能訥訥的應了一聲。
    社長啊……挺了不起的。
    但即便是社長來也沒用。
    “抱歉，我真的不能去做什麽演員。”
    穀明口是心非的再一次拒絕了。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萬穀英二卻絕口不提演員的事情，而是首先問了穀明一個問題。
    “古穀君，我便這樣稱呼你了，首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倘若需要你來出演一位英雄的話，你願意出演這個角色嗎。”
    穀明當然願意，但當下他還是準備拒絕。
    穀明正要搖頭，萬穀英二卻抬起手來。
    “先不要拒絕，讓我，來說一說這份企劃吧。”
    “那是，從遙遠的星空降臨下來的英雄，偉岸崇高，充滿神性。”
    “犧牲，反思，人性的思考……”
    萬穀英二講了很多，最後總結。
    “這就是這個故事，《奧特曼》。古穀君，我已聽成田君說過你的事情，也已親眼看到，我想沒有人比你更適合出演奧特曼這個角色了。”
    穀明初時還不在意，到後來，聽到奧特曼這個詞匯，穀明卻微微一怔。
    烏璐托拉曼？
    奧特曼！
    穀明當然看過奧特曼，曾經也是這部經典特攝劇的粉絲。
    但……
    奧特曼可是1966年的作品。
    而現在，是1976年！
    晚了十年！
    穀明心裏不禁犯起了嘀咕。
    難怪，他在閱覽室查資料的時候，總覺得這個世界和他了解過的日本不太一樣。
    他倒是沒太關注過特攝劇的幕後人員，所以對成田亨這樣的幕後人員不太了解。
    但奧特曼的名字卻是如雷貫耳。
    穀明反手指了指自己。
    “奧特曼，由我出演？”
    眼前二人說的是奧特曼，而不是男主角，這讓穀明想到了某種可能。
    成田亨點點頭：“你是故事裏的絕對主角。”
    萬穀英二補充：“你，就是奧特曼。”
    穀明禁不住要拍大腿了。
    早田進，男主角，露臉有台詞。
    奧特曼，穿皮套的，不露臉！沒台詞！
    一般的人肯定接受不了，畢竟，誰當演員不想露臉和有台詞呢。
    但穀明無所謂啊，他不在乎！
    隻要給錢多的話，皮套演員也不是不行。
    穀明唯一的顧慮就是，要成為藝人的話就要簽合同，而簽合同就需要身份。
    但……
    還是那個問題。
    他沒有身份！
    這可不是便利店臨時工這樣不需要身份的工作。
    演員，哪怕隻是皮套演員，也是需要簽合同的。
    尤其是日本對這個問題格外看重，涉及到合同環節時，需要的不僅僅是一個身份證。
    ——其實日本也沒有身份證。
    簽合同時需要的是一係列的身份證明，比如住址，相關住址的水電燃氣繳費記錄，通話記錄，甚至還會和鄰居進行調查，走訪母校等等，以確保這個人是真的在這裏生活。
    不要以為這很誇張，對於日本這種入職就幾乎相當於永久入職的社會而言，這種查訪是必要的。
    而這恰恰是穀明缺少的，也是他最顧慮的事情。
    因為他是一個憑空出現的人，這些全部東西，他一概都沒有。
    看出穀明有些意動，萬穀英二便加了幾分籌碼。
    “關於片酬的問題，古穀，你不必擔心，就按照一集四萬円如何？”
    穀明差點就忍不住要答應了。
    一集四萬円。
    對於一個沒有任何名氣的新人而言，這個收入可是相當大方的。
    甚至是，大方過頭了。
    看著穀明心動的模樣，萬穀英二又加了幾分籌碼。
    “八萬円也沒問題。古穀君，你值這個價格！”
    成田亨毫不顧忌身份，對穀明深深地行了一禮：“阿明，請再考慮考慮吧，你是完全有資格，成為英雄的人啊！”
    ……
    ……
    深夜，躺在倉庫裏逼仄的臨時床鋪上，穀明濃鬱的歎了口氣。
    說實話，他真的想答應。
    能出演他曾經喜歡過的作品，不必露臉，不怕暴露，給錢還很多。
    無論怎麽看，都是好事。
    而且，盡管圓穀英二變成了萬穀英二，時間也拖延了十年，但老爺子的態度是無需質疑的。
    ——倒不是立場的原因，實際上圓穀英二本人的立場有點偏右，也曾經拍攝過軍隊的宣傳片。
    但在戰後能夠意識到反戰、反不義，呼籲和平等，可見老爺子的立場也在慢慢轉換，不是最初的模樣。
    再加上那是他曾經喜歡過的作品。
    穀明，真的動心了。
    可是，他現在的問題就是不方便拋頭露麵。
    他真的已經有些心動了，那可是八萬円一集！
    七十年代的八萬円！
    奧特曼拍攝了總共四十集，其中包括一集總集篇。
    也就是三百二十萬円！
    而且，沒有事務所的穀明，除了繳稅之外是可以全拿三百二十萬円的。
    “八萬円的話，出賣靈魂也不是不行，不過，我可能需要一點法律援助！”
    穀明思索著，漸漸想到了店長乙部沙琴。
    話說回來。
    乙部沙琴最近，好像在攻讀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