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獄中求道,重生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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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穀哥?”得不到回應,小弟不禁輕喚了一聲。
穀明回過神來,卻出聲道。“抱歉,我好像有點感冒,明天先不去事務所那邊了。你們也不要鬆懈訓練啊,馬上有大工作要做。”
掛斷電話,穀明長出了一口氣。
五年時間,穀明不相信五年時間本多豬四郎什麽都沒做過。
哪怕隻是個後方的文職,五年時間也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而況,根據小弟們打聽到的消息,加上本多豬四郎似乎也並沒有刻意隱瞞的意思,這消息很多人都知道。
他並不是文職……
1968年,本多豬四郎於報紙上刊登自傳,便有提及此事。
穀明捏緊拳頭,但又鬆開。
原本他還想著明天邀請本多豬四郎到事務所看一看,但現在,穀明不得不去思索這件事情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
隱約聽到門響,穀明抬起頭來,正迎上沙琴的目光。
“古穀君,今天回來的也很早啊。”
“啊……是啊,因為沒有拍攝任務,暫時隻是在訓練,所以就提前回來了。”
穀明看著她,便有些話欲言又止。
所以,你父親到底是做什麽的。
穀明很想問出這句話來。
已經見識到了一個崩塌的人,穀明不想再看到第二個人了。
沙琴一麵從袋子裏掏出各種各樣的蔬菜收藏起來,順便,和穀明講著今天的事情。
直到最後,她話鋒一轉:“然後,如果古穀君明天有時間的話,父親那裏,隨時都可以安排見麵了。”
穀明的眉頭些微的舒展開來。
“是嘛,我也很想當麵見一見伯父呢。”
……
……
監獄,從來不是什麽好地方。
要和犯人見麵,當然也會有看守監視。
但穀明卻沒想到這裏的看守居然會如此嚴密,而環境也如此的奇特,與其說是監獄,倒不如說更像是某種洋莊,除了有看守之外,根本不像是監獄。
他多少抱著幾分打趣的心態,對沙琴講:“倒是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呐。”
經曆了搜身這樣的事情以後,沙琴稍微湊近了穀明一點。
“古穀君,那個,父親他有些習慣可能,不太一樣。如果可以的話,請順著他來說吧。”
穀明停下腳步,凝視著她。
片刻之後,便回敬了一個溫暖的笑容。
“當然,我會尊敬老人家的。”
前提是,老人家值得尊敬的話。
在看守的嚴密監視下,穀明走進了會麵室。
不知道是擔憂還是其他緣故,沙琴躲了出去,穀明沒有去追,想必那種情況她也不太方便。
穀明靜等片刻,便見到了他想見的人。
獄警將一個頭發有些斑白,精神狀態卻極好的男人帶了進來,他穿著一件雞心領襯衫,鏡片下是一雙遮掩在黑眼圈裏的眼睛。
一見麵,穀明便不禁皺起眉頭。
這個男人,給了穀明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和本多豬四郎截然不同的感覺。
“那麽,那孩子說的人就是你啊。”
男人彎起唇角,很是溫和的笑著:“鄙人,‘乙部要’。”
“原來是乙部先生。”
穀明略微欠了欠身。
乙部要,聽說曾經是東京大學的醫學教授。
眼神對視,乙部要笑容溫和如故,問出來的問題,卻格外尖銳。
“怎麽,那孩子從沒和你說過我的事情嗎?”
“準確地講,是我並沒有問過。”
“是嗎,你倒是個很懂禮數的人啊。”
“我隻是想,兩個人交際之間,有些秘密是很平常的,所以我並不去過問,就好像我,也並不想提及我的家庭。”
“聰明。不過,還不夠聰明。如果你知道我是什麽人,今天,你就不會來見我了。”
穀明湊近了幾分,隔著玻璃,看著乙部要的臉,看著這個氣質溫潤,格外儒雅的男人。
依稀間,能從這張臉看出幾分與沙琴相似的輪廓。
“所以,您到底是什麽人?”
……
……
所以,您到底是什麽人?
穀明最終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回去的路上,穀明的神色很是奇怪,帶著一種想要放聲大笑,卻還是忍耐住的樣子。
直到離開監獄的範圍之後,穀明才終於咧咧嘴,暢快的大笑起來。
“古穀君?怎麽了?”
“啊,不,沒什麽,隻是忽然發現了有趣的事情。應該說,是相當的有趣啊。”
穀明抬起手背抹了抹眼睛,再度放下手時,表情卻已變得嚴肅。
他凝視著沙琴,道:“所以你為什麽從來不和我說。”
“我隻是……”
“你都沒想過我知道以後會是什麽反應,便想著我可能會無法接受。我說,這樣子可不行吧。”
“抱歉。”
“但我接受了。”
“……唉?!!”
“別那個表情看著我。”
穀明攤了攤手:“就是你聽到的那個意思,我,接受了。”
看她喜極而泣的樣子,穀明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日本人或許無法接受。
但他又不是日本人!
“回去的路上,也稍微和我說一說乙部先生的事情吧,比如說,他為什麽會進去?”
沙琴就仔細的講述著之前的事情,講著這幾年隱忍帶來的變化。
“就是之前說的,因為受到了輿論上的脅迫。”
“幾年前,大概就是1968年前後,因為醫學部那邊出了一些問題,一些學生自發組織抗議活動,但相繼被逮捕。大家帶著不滿的情緒,占領了校內的講堂,趕走了盤踞在那裏的校職工,校方通知特勤人員將大家驅逐以後,大家就再次集中起來,宣布無限期停課……”
“那時候,父親說,這不是最好的時機,是不可能的,他希望大家再忍耐下去,不要衝動冒進,當務之急最需要的是一套行之有效的鬥爭綱領,否則就是一盤散沙。”
“但是他們說父親是個沒有膽量的人,便在報紙和各種渠道上發表文章,讚譽父親,說父親會出麵帶隊。”
“然後,他們還拿了一顆炸彈到了家裏。如果父親不答應的話,他們就會引爆那顆炸彈。於是父親隻能選擇答應。”
“那時候,又相繼發生了很多事情……最後統一稱呼為‘全體學生共同鬥爭組織’,以東大在內的幾所學校為主體,發起抗爭。”
“但那個時候,父親就經常說,這樣下去是輸定了的,因為所有人都隻是在各自為戰,沒有一個足夠強有力的人物出來壓製各方異議的聲音,帶領所有人做事,他也隻能憑借在東大的聲望,壓製東大這一邊的學生而已。”
“他一直在等最該做事的人出來做事,但他們一直都沒有來。”
“結果,到了最後需要有人站出來的時候,最開始拿炸彈的那些家夥全部都跑不見了,隻留下父親是名氣最大的那個人。再加上之前的報紙和文章,還有一些人的指控,最後,父親便被關押直到今天。”
穀明點點頭,已經完全明白了情況。
“所以,你父親是比較溫和,而且具有理智的那一派啊。”
用炸彈威脅人的是極端的那一派,後來這一派成為了大名鼎鼎的日本‘赤軍’,也就是CSOL裏落日軍團的原型。
至於落日軍團的定位,是T陣營。
而乙部要在期待的人,就是正派的,以‘日共’為名的日共,這同時也是名氣最大,人數最多的那一支。
除此之外,日本還有其他行事的組織,但並不是以日共冠名,而是有各自的名字,其中包含各種極端、不極端、國際派、內部派、延胺派等等派別。
如果當時的事情,名為日共的那支日共肯站出來組織運動的話,事情的結果會好很多。
但是,在事件當中,日共展現出驚人的軟弱。
對內逃避事件責任,無法團結各地的學生群體,對外無法支撐壓力,不能發揮出呼籲的聲音,無法引導輿論實現正麵的形象。
最後直到運動結束,日共也沒有起到任何正麵的作用。
事件的後果就是,極端者迎來了巨大的聲譽,而理智派多半都被清除,消極聲音與失敗主義占據主流,在日的最後一批實幹家,敢做事、能做事,行動力強的人,或是被監視,或是被逮捕,或是被驅逐,或是宣布退出。
所以在不久以後便出現了極端的‘落日軍團’。
“還真是令人惋惜的人呢。”
穀明扶著額頭,再一次忍耐著臉上的笑容。
現在,穀明有點明白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了。
這是一件值得去做,而且很有必要去做的事情。
“時代變了,落日軍團是極端的那一派,他們的方式在二十一世紀已經證明是錯誤的了,所以,就要用溫和的手段。”
“不是使用武裝……而是使用文化來輸出!身為前哨站,在這裏不能表現出明顯的傾向,否則會被美國鎮壓,但現在蘇聯還在……在遠東,美國是無法全力輸出的。”
尤其是七十年代剛剛打完越戰,國力大損,名聲下跌,美國的勢力是在全力收縮的。
“所以,在這個時間點,在理智派尚且沒有完全消失的時代裏。輸出的不是某一個國家特定的某一種文化,而是對應的思想與解決問題的思維方式!用這種潛移默化的方式,實現影響,而不是落日軍團那種手段,對無辜的平民下手。”
“而要說到世界通行,還有什麽,是比動作片更加通行的嗎!”
世界很大,每一個國家,每一層文化圈都有自己獨特的思考方式。
所以有些作品在自己的國家是經典,出了國卻一文不值。
唯獨有一樣東西,是全世界的人都能看懂,都可以接受的。
動作。
打的好不好,每一個人都能看得懂。
所以亞洲隻有程龍能做巨星,其他人做不來。
穀明在心底裏,默默的給自己畫了一個圈。
以動作進行輸出,在作品中埋藏更深層次的內容。
就把這個,作為他此生所追求的終極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