岡田茂，這位現任的東映社長，並沒有被穀明的疑問所難住。
    他隻是抓起話筒，給出了一個解釋。
    “所謂的藝術性，即是說貴方的電影缺少了一些令人深思的情節，如魔界轉生中，轉生妃與君主之間的情感糾葛。”
    “哦。”穀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藝術性就是卓艾。看來評審標準不是拍好電影，是讓我拍色情片對吧？”
    有人失笑一聲，但很快便意識到不妥，瞬間禁聲。
    岡田茂自然搖頭。
    “古穀君，你這樣的說法就有些差池了，難道這不是一種偷換概念的舉動麽？我所謂的情感糾葛，怎麽會是說澀情影片？情感糾葛，自然是兩個人並非自願，但是又不得不發生的情節，從而讓觀影觀眾有一種為其情感變化所浮動的心態。”
    穀明想笑，忍住了。
    其實他現在有一句罵人的話想說，而且迫不及待。
    不過，在穀明斟酌禮貌而不失攻擊性的時候，角川春樹已經先笑出聲音來。
    “哦，原來藝術就是強健。褲襠裏那點事就那麽好玩嗎？那好啊，我就給大家看個好玩的東西！”
    角川春樹忽然揭開褲腰帶，放下西裝褲，肆無忌憚的露出了純色的內褲，還當著鏡頭的麵，展示了一下褪去的褲腿。
    “好看嗎？看完了嗎？是不是很有藝術？什麽時候給我發最佳影片獎，我一定親自過來領獎！”
    他係好褲帶，三兩步跳下舞台，頭也不回走向場外。
    穀明也在此刻搖了搖頭，看向圓桌周圍眾人。
    “不等了，既然晚會已經結束，我們也回去吧。”
    穀明瞟了一眼桌子上那個獎杯，順手向前推了推。
    什麽破最佳殺陣設計，不要也罷。
    穀明帶頭走的最快，劇組其他人很快便相繼跟上，沒有再留戀那隻獎杯。
    幾人走後，現場很快又走了幾隻劇組，最後僅剩下東映直接或者間接參與的作品。
    千葉真一停留在過道上，一時間，竟然有些尷尬。
    所以他還要不要上台領獎？
    ……
    ……
    “黑幕，純粹的黑幕！我剛剛都看到了，手卡上本來印的是日語漢字，七個字，那當然是水手服與機關槍啊！結果居然會被塗抹一行，換成了魔界轉生，這絕對是臨時修改，不是事先準備的！”
    會場外，停車場，角川春樹破口大罵：“因為不是東映的影片就搞出這種事情，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實相寺昭雄撓頭，欲言又止。
    “其實這部電影也是東映負責發行的。”
    “你還知道是發行啊。”角川春樹尖酸刻薄，聽的人頭皮有些發麻：“螟蛉子怎麽能比得上親兒子呢！因為你，你，還有你，你們不是東映簽約的人，他當然就優先捧起來東映自己的作品，然後才是你們！魔界轉生我也看過，不是爛片，如果要給他一些獎項，我也不認為有什麽問題。但是這電影他就不配拿這個最佳影片！”
    角川春樹宣泄完畢，看向穀明。
    從離開會場以後穀明就沒怎麽說話，以至於此刻角川春樹多少有些惱火：“給點反應啊！那是你的電影！”
    “是啊，當然是我的，但你以為我現在能怎麽辦，北海道要下雪，義理的母親要嫁人，那是你我能改變的事情嗎？”
    穀明擰著手腕，心緒流轉。
    其實，原本這一年的獎項也不是很令人服眾。
    因為1982年的電影學院獎中，重要獎項幾乎都被東映的作品所包攬，而其他幾家公司拿出來的作品，拿到的都是不鹹不淡的獎項。
    同時，其他獎項也有明顯分蛋糕的含義，比如鬆阪慶子的表演以及那部影片，距離最佳女主角是有一定距離的，但她卻拿到了這個獎項。
    穀明活動著手腕，忽然問出了個有些無關的話題。
    “這部電影報了海外獎項嗎？”
    “海外發行又不是我做的，當然沒報！”
    角川春樹方才說完，忽然想起來什麽：“你是說，去海外拿個獎回來？”
    “我可沒這麽說。”穀明說：“不過算時間應該還來得及，我聽說，法國戛納電影節的報名時間是每年的二月份到三月份之間，如果現在跑得快點，應該，還來得及？”
    穀明剛剛考慮到一件事情。
    水手服與機關槍是日本電影，但他所改編過的原作，這個殺手不太冷卻是一部法國電影。
    雖然因為上映時間的緣故（九月份上映）沒能報到法國戛納電影節（二月份報名），但是卻參與了法國凱撒獎的評選。
    凱撒獎，和日本電影學院獎一樣，都是地區國家對標奧斯卡的獎項。
    法國。
    穀明心想，看來今年沒準還真就要去一趟法國了。
    “法國，戛納……對了，還有法國的電影學院獎！古穀君，你可真是提醒我了，我監督的作品可不能被人搞這種事情！我去找東中製要母帶，明天我就安排飛機去法國！爭取在報名結束之前把電影交給那邊的人！”
    “如果報名成功，我會打電話回來，你們也都準備一下，準備五月份去法國參加電影節。在這段時間裏，就麻煩各位在報紙上做點什麽宣傳了。角川係會全力配合的。”
    穀明轉臉看著他，卻是問出了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你好像比我還激動。”
    “還不是因為你最應該激動的時候卻一點都不激動！”
    角川春樹挽起衣袖，對於這件事情，給出了個理所應當的回複。
    “當然，你我都知道，這種答案是不可能的。原因很簡單……岡田茂想在日本電影學院獎裏一家獨大，鬆竹沒有那麽大的野心，東寶獨自競爭不過他。你以為我就不想拿下這個獎項嗎？電影學院獎的主席位，難道他岡田茂做得，我就做不得？總之，你別管我了，我也正想去法國散散心。”
    角川春樹講完，隨手給了穀明肩膀上一拳。
    “與其考慮我的事情，還不如想想怎麽在報紙上幫我多罵他幾句，多考慮考慮下一部電影拍什麽！你還欠著我的錢呢！”
    角川春樹講完，也不管穀明如何回答，翻上他的跑車，一腳油門，轟鳴離去。
    穀明雙手都插在口袋裏，目送角川春樹離開，卻是不禁搖頭失笑。
    其實穀明不想和角川春樹走的太近，因為他知道這個人有些不好的傳聞。
    但現在看來，某種意義上講，他們之間性格上倒是真有些互補。
    至少今天的事情，穀明就做不出來。
    他會憤怒，會惱怒，可能會衝上台直接揍暈岡田茂。
    但他不會在那麽多攝影機麵前脫褲子。
    雖然當時穀明其實很想問岡田茂一件事情。
    如果藝術就是強健，你怎麽不讓我強健一下啊。
    好在角川春樹幫他說了這句話，在鏡頭前脫了褲子強健了所有人。
    “好了！我們也回去吧。”穀明擺了擺手：“今年五月份，若是可以的話，我們也去法國逛一逛。聽說，戛納可是很好玩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