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壁殘垣如同被巨獸啃噬過的骨骸，散落在曾經繁華的街區。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塵埃與枯萎能量特有的甜腥氣味，混合著某種腐敗的惡臭，令人作嘔。
    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沙礫。
    林凡帶領一支小型救援隊，正行走在這片死寂的廢墟之上。
    他們的軍靴踩在碎石瓦礫上，發出“沙沙”的聲響，在這片過分安靜的環境裏顯得格外刺耳。
    隊員們保持著戰鬥警惕，目光銳利地掃過每一個可能藏匿危險或幸存者的角落。
    枯萎的藤蔓如同灰黑色的毒蛇，纏繞著斷裂的鋼筋，無聲地昭示著生命被剝奪的慘狀。
    “隊長，三點鍾方向，那棟半塌的百貨樓，探測儀有反應！”
    一名年輕隊員壓低了聲音，指向不遠處一棟主體結構尚存，但外牆已大麵積剝落的建築。
    他手中的生命探測儀屏幕上，一個微弱的紅點正在不規律地閃爍。
    “信號非常微弱，但確實存在。”
    林凡眼神一凜，沒有絲毫猶豫。
    “一組掩護，二組跟我來，注意腳下，結構不穩定。”
    他簡短地下達指令，率先向目標移動。
    殘破的商場入口被扭曲的金屬廣告牌和墜落的水泥塊堵塞了大半，隻留下一個勉強能供人彎腰通過的狹窄縫隙。
    腐朽的氣味從裏麵湧出，比外麵更加濃烈。
    林凡打了個手勢，兩名隊員迅速占據有利地形，槍口警惕地指向四周。
    他則與另外兩名隊員小心翼翼地撥開搖搖欲墜的障礙物，進入了商場內部。
    光線驟然暗淡，隻有頭盔上的戰術射燈投下幾束晃動光柱，勉強驅散著濃稠的黑暗。
    “咳咳……”一名隊員被嗆人的塵土味刺激得咳嗽起來。
    “生命信號源就在正前方，大約二十米，似乎在承重牆的夾角裏。”操作探測儀的隊員報告。
    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前進，繞過散落的貨架和人形模特殘骸。
    終於，在一處由幾塊巨大預製板傾斜擠壓形成的三角空間內，他們找到了信號的來源。
    撥開最外層的幾片薄水泥板和破碎的玻璃，一股更加濃烈的血腥味與枯萎能量的獨特氣息撲麵而來。
    角落裏，蜷縮著一個模糊的人影。
    那是一個女人。
    曾經合身的衣物此刻已成破爛的布條，混合著幹涸發黑的血跡與厚重的汙泥，完全看不出本來的質地與顏色。
    她整個人像是從泥沼中撈出來一般，狼狽不堪。
    散亂的長發黏在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頰上，嘴唇幹裂起皮，滲著血絲。
    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猙獰傷口，新的舊的疊在一起。
    其中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邊緣，呈現出令人心悸的灰黑色壞死，那是枯萎能量侵蝕的典型特征，並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蔓延。
    她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上沾著塵土，身體因為無法抑製的痛苦與寒冷，正不受控製地輕微抽搐著。
    呼吸微弱，胸口隻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起伏，仿佛隨時都會停止。
    “還有氣，但很危險。”一名隊員低聲說，語氣沉重。
    林凡快步上前，單膝跪地，手指迅速搭上她頸側的動脈。
    脈搏細弱如遊絲，卻又帶著一種絕境中的頑強，一下，又一下，艱難地搏動著。
    他注意到，她脖頸裸露的皮膚上，除了汙垢，也開始出現幾點細小的灰敗斑點，如同不祥的黴菌，預示著枯萎能量正在從內部攻破她最後的防線。
    就在林凡準備立刻檢查她傷勢最嚴重的部位時，那個女人似乎被他的觸碰驚擾，又或許是察覺到了生人的氣息，用盡全身力氣般，眼皮顫抖了幾下，艱難地掀開了一條細縫。
    光線刺入，她下意識地眯了眯。
    那雙本該明亮的眸子此刻黯淡無光，布滿了血絲，瞳孔也有些渙散。
    然而，當她的視線模糊地聚焦在林凡戴著戰術頭盔的臉龐上時，那黯淡的眼底深處，驟然爆發出一種極其複雜的光芒。
    有突如其來的驚恐，有難以置信的錯愕，有劫後餘生的茫然，最終，這些情緒都混雜著一絲微弱到幾乎要被滅頂絕望所吞噬的……希冀。
    “林……林凡……？”
    她的聲音出口，沙啞得不成樣子，像是兩片粗糙的砂紙在互相摩擦，微弱得幾乎被風吹散。
    若非林凡聽力過人，根本無法捕捉。
    林凡準備施救的動作，因為這個稱呼和這張依稀能辨認出幾分輪廓的臉，出現了一刹那的停頓。
    這個聲音……這張臉……
    記憶的閘門被衝開，無數畫麵翻湧。
    最終，畫麵定格在數年前李家舉辦的一場極盡奢華的宴會上。
    燈火輝煌，觥籌交錯。
    他作為蘇家的客人，曾與李家的不少人有過一麵之遙。
    眼前這張蒼白汙穢的臉，與記憶中某個在人群邊緣，略顯怯懦，不太引人注意的年輕女性麵容，緩緩重疊。
    李家的人。
    那個曾經權勢滔天，在江城一手遮天，最終卻因招惹了不該招惹的存在，與他結下深仇大恨，如今已徹底覆滅的家族。
    林凡的眼神在瞬間變得幽深。
    往日的恩怨情仇，隨著李家的灰飛煙滅，本以為早已塵埃落定。
    沒想到，會在這裏，以這種方式，再次遇到李家的幸存者。
    她身上的枯萎能量正在瘋狂吞噬她殘存的生機，那些灰黑色的斑紋，就是死亡的請柬。
    再拖延片刻，神仙難救。
    “別說話。”
    林凡的聲音恢複了平日的沉靜，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仿佛眼前隻是一個亟待救援的普通傷者。
    “保存體力，我會救你出去。”
    他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開始清理壓在她腿部的碎石和鋼筋，動作專業而迅速。
    旁邊的隊員見狀，也立刻上前幫忙，他們或許不認識這個女人，但林凡的決定就是命令。
    醫者的本能，對生命的尊重，在這一刻壓倒了所有複雜的過往與潛在的立場。
    救人，是他此刻唯一的念頭。
    隻是，這個李家女眷的意外出現，如同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平靜無波的心湖中，漾起了一圈又一圈難以言喻的漣漪。
    新的糾葛，似乎已經在他未曾預料的時刻，悄然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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