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內的藥草清香漸漸壓過了消毒水的味道。李家女眷蒼白的臉頰上，終於有了一絲活人該有的紅潤。她能下床緩步行走了，盡管每一步都還帶著些許虛浮。
    聯盟成員們看她的目光，卻一日比一日複雜。
    起初是同情一個重傷的幸存者，後來是救助李家人的詫異，現在，則是毫不掩飾的警惕與疏離。
    她端著林凡給她的藥碗，走過臨時搭建的公共區域，周圍的交談聲會突兀地停下。那些目光，像無數根細小的針，紮在她新生的肌膚上。
    “林隊對她太好了。”
    “李家的人，手上哪個是幹淨的？”
    “萬一是那些怪物故意放進來的呢？”
    低低的議論，如同潮濕的苔蘚，在安置點的角落裏蔓延。
    這天午後，幾名在聯盟中頗有威望的老成員，一同走到了林凡的醫療帳篷外。為首的是張武，一個在末世前便是治安隊長的中年男人，他的妻兒都死於李家間接造成的混亂。
    “林隊長。”張武的聲音有些沙啞，他看了一眼帳篷內那個安靜的身影。
    林凡放下手中的草藥，走了出來。“張隊長，有事？”
    “為了那個女人。”張武指了指帳篷，“我們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另一名隊員接口：“李家作惡多端，她是李家核心成員的親眷，誰能保證她心裏想什麽？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冒不起這個險。”
    “她提供的那些關於怪物的信息，聽著是有些價值。”第三人補充，“但也可能是精心編造的謊言，為了博取信任。”
    張武：“我們的意思是，至少應該將她隔離看管，嚴加審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任由她在營地裏活動，甚至由你親自照料。”
    這些話語，像一塊塊石頭砸進平靜的水麵。
    林凡的身體沒有動，他聽著每一個字。他能理解他們的恐懼，他們的憤怒，那些情緒並非空穴來風。李家的罪行，罄竹難書。
    但他救的是一個在枯萎能量下垂死掙紮的生命。
    “她是傷員。”林凡開口，語氣平靜，“在我這裏，她首先是一個病人。其次，她所說的關於那些‘怪物’的手段，與我們之前遇到的情況有吻合之處，值得重視。”
    “重視？”張武的聲調略微提高，“林隊長，我知道你醫者仁心。但現在不是講仁慈的時候！聯盟的安全，所有人的性命，比一個李家餘孽重要得多！”
    “她不是餘孽，她是幸存者。”林凡糾正。
    “那也是李家的幸存者！”張武的情緒有些激動，拳頭微微攥緊。
    帳篷內，李家女眷背對著門口，身體輕輕顫抖。她手中的藥碗傾斜，褐色的藥汁灑落在粗糙的地麵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林凡：“她的情報，或許能讓我們少死很多人。在確認她有明確的威脅之前，我不會改變對她的處置方式。”
    “如果她真的是棋子呢？如果因為她，聯盟遭受了損失，這個責任誰來負？”張武緊盯著他。
    林凡：“我負。”
    兩個字，輕飄飄的，卻又重逾千斤。
    張武等人沉默了。他們看著林凡，這個年輕人身上總有一種讓他們無法反駁的力量。不是因為他的實力最強，而是他那種近乎固執的堅持。
    “希望林隊長你的判斷是對的。”張武最後留下一句，帶著人轉身離開。他們的背影，透著深深的不安與不認同。
    不遠處，蘇清玥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她清冷的臉龐上沒有什麽表情，隻是指尖在衣袖下輕輕撚動。林凡的選擇，無疑會加劇聯盟內部本就存在的緊張。
    慕容雪在她旁邊，用手肘碰了碰她。“嘖，麻煩來了。信任這東西，一旦有了裂痕，可不好補。”她頓了頓，“不過，我倒覺得林凡做得沒錯。至少，從醫生的角度。”
    蘇清玥沒有說話，目光投向遠方。
    帳篷內，李家女眷慢慢轉過身，看著林凡的背影。剛才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落入她耳中。她剛剛感受到的一點點溫暖，迅速被更大的寒意所包裹。
    她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卻發不出聲音。
    林凡走回帳篷，拿起一塊幹淨的布，蹲下身，默默擦拭著地上灑出的藥漬。
    他的動作很專注，仿佛那隻是一個小小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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