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軀體的震顫倏然停歇。
    他睜開眼，血絲褪盡的瞳孔深處，一片清明，宛若古井，映照著此刻蘇醒的意誌。
    蘇清玥扶在他臂膀上的手，能清晰感知到他體內那股曾如殘燭般微弱的生機，此刻正以一種難以言喻的姿態洶湧、蛻變。不再是細弱的涓流，而是化作了奔騰咆哮的江河湖海，每一次脈動都充滿了沛然莫禦的力量。
    他體內的生機本源，在吞噬了第八枚碎片之後，已然衝破了某種無形的桎梏，完成了一次本質的躍遷。
    如同凡鐵投入熔爐，曆經千錘百煉，終究淬煉出削鐵如泥的鋒芒，既可斬斷一切，亦可溫養萬物。
    林凡抬起手，掌心向上攤開。
    一抹淡金色的輝光在他掌中凝聚、躍動，光芒柔和，卻仿佛蘊藏著整個初春的萌動與浩瀚星海的生命力。
    他甚至生出一個念頭，隻要他願意，這掌心的光便能頃刻間籠罩整座峰巒，讓枯死的古木抽出新芽，使冰冷的頑石也生出青苔。這念頭並非虛妄，而是源於一種絕對的支配感。
    他與天地間的“生機”從未如此親近，仿佛能輕微觸碰到那冥冥之中，主宰萬物枯榮的規則脈絡。
    彈指間逆轉光陰在生靈身上留下的刻痕，於方寸之地再造一片生機盎然的領域，似乎，也並非遙不可及。
    “林凡……”蘇清玥的聲音裏，是難以抑製的驚異與一絲如釋重負的欣喜。
    她從他身上感受到的，遠不止是力量的幾何級暴增，更有一種圓融自洽，近乎於“道”的和諧韻律。
    林凡唇角牽起一抹弧度，驅散了所有疲憊，目光中多了幾分洞悉世情的明澈。
    醫與武，對他而言，不再是需要刻意調和的兩種技藝，而是融入骨血、如同呼吸吐納般的本能。每一次氣息流轉，每一個細微的舉動，都天然契合著天地間生生不息的至理。
    既可化作無盡生機，潤澤焦土；亦可凝為寂滅死氣，吞噬虛無。
    他並指作劍，朝著身前的虛空隨意一劃。
    空氣中沒有半分能量的激蕩，卻仿佛有一道無形的界碑被瞬間分割。界碑的一側，草木的芬芳與活力驟然間濃烈了數倍；而另一側，那一縷若有若無的枯寂死氣，則被徹底驅逐、消弭於無形。
    創造與毀滅，生機與枯萎，似乎隻在他一念之間流轉。
    龍飛站在一旁，喉結艱難地滾動了幾下，嘴唇翕動，卻終究未能吐出半個字來。
    眼前這個年輕人舉手投足間所展現的一切，已然碾碎了他過往對力量的所有認知。
    這……究竟是武道的極致，還是神明才有的偉力？
    林凡闔上雙目。先前如潮水般湧入識海的龐雜訊息洪流雖已平息，但隨著此刻力量的升華以及對生機本源更深層次的洞悉，那些曾模糊不清、混沌不明的記憶碎片，此刻卻纖毫畢現，清晰得如同掌中紋路。
    那些遍布全球，如跗骨之蛆般蔓延的枯萎源頭，不再是無跡可尋的迷霧。他甚至能精準地鎖定其中幾個最為濃重、也最為關鍵的“黑點”所在的方位。
    還有那個高高在上，圖謀著這顆星辰乃至整個宇宙節點的所謂“主宰”。
    其真實麵目依舊隱藏在重重迷霧之後，但其力量的本質，那種冰冷、扭曲、視萬物生靈為草芥的所謂“理性”，他已然有了更為深刻的烙印。
    不再是空洞的猜測，而是有了可以追溯、可以感知的具體“氣息”。
    林凡睜開眼，眸底掠過一抹銳利的光芒，旋即隱去。
    他輕輕吐出一口濁氣，仿佛將過往的疲憊與迷茫也一並驅散。
    “第九枚碎片，還有那個藏頭露尾的‘主宰’……”
    他望向身旁的蘇清玥，握住了她的手，那掌心的溫度與力量，傳遞著不容置疑的意誌。
    “我們，該去會會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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