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空港，像一頭匍匐的鋼鐵巨獸，冰風自遠方雪線呼嘯而來，卷起沙礫，擊打著金屬舷梯，沙沙哀鳴。空氣裏燃料與臭氧的氣息交織，天空鉛灰，厚重雲層似欲傾覆。
    蘇清玥為林凡整理特製作戰服的衣領，指尖微涼，輕顫難掩。她垂著眼簾，長睫在蒼白臉頰投下淺影，每一個動作都專注而緩慢，仿佛要將此刻無限拉長，又似要拂去他身上所有潛在的凶險。
    林凡任她動作，目光落在她略顯憔悴的側臉，掌心一翻，幾隻溫潤玉瓶浮現，丹藥清香逸散。“這些，你帶著。”聲音低沉，帶著溫和的堅持。
    蘇清玥抬眼，眸光清亮，卻深不見底。她輕輕搖頭，微涼的手將他的手與玉瓶一同推回。“它們於你，才是生死攸關。我這裏，無需分心。”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你的安全，才是所有人的安全。”
    指尖在他溫熱手背停留一瞬，如羽毛拂過，旋即收回。
    她胸腔中的氣息盤旋良久，化作三個字，清晰吐出：“活著回來。”
    林凡握緊她的手，柔軟被他緊緊包裹，骨節泛白。千言萬語到了嘴邊，終化作兩個字：“等我。”
    說完，他不再看她，怕那剛凝聚的決絕會動搖。
    不遠處，魏將軍與龍飛並肩而立，神情凝重。魏將軍鬢角似乎又添了些許霜白，眼窩深陷。龍飛一改跳脫，雙臂抱胸，眉頭緊鎖，目光在林凡與遠方巨大的突擊艦間逡巡。
    錢嵩長老帶著幾位黑木崖核心弟子，也默然等候。這位曾經倨傲的老者，此刻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蒼涼與破釜沉舟的決絕，望向林凡的眼神複雜，有敬佩，有感激，亦有一絲托付。
    林凡邁步走向他們。
    “南極一行，九死一生。”魏將軍率先開口，聲音沙啞，鐵拳不自覺攥緊，咯吱作響，“聯軍指揮部，是你最堅實的後盾。無論如何，我們等你消息。”
    龍飛咧嘴，想擠出個輕鬆的笑，卻比哭還難看。“小子，”他上前，重重拍了拍林凡的肩，力道極大，“你要是敢折在那鳥不拉屎的地方，老子就是把南極那塊冰疙瘩整個掀了，也得把你從冰縫裏刨出來罵醒！”話語粗獷，透著擔憂。
    林凡在他厚肩上回拍一下，簡短有力：“替我看好家。”
    目光轉向錢嵩長老，語氣鄭重：“黑木崖此番傾力相助，林凡銘記。若有不測……”
    不等他說完，錢嵩長老已深深一揖，蒼老身軀幾乎彎折。“林盟主，無需多言！”聲音帶著激動與決然，“黑木崖殘存弟子，皆聽盟主號令！此界若亡，黑木崖亦無存身之地！我等，與此界共存亡！”
    空港中央平台，數萬聯軍戰士集結。黑壓壓一片，如沉默的鋼鐵森林，延伸至視線盡頭。他們來自不同勢力，製式各異的作戰服下，是相似的堅毅與決絕。有的麵孔稚嫩，眼中卻燃燒著不屈火焰；有的刻滿風霜，那是歲月與戰鬥的勳章。此刻，他們靜默無聲，唯有寒風吹過手中兵器，發出細微嗚咽。
    所有目光，匯聚於一點——那道緩緩走上臨時高台的年輕身影。
    林凡一步一步，沉穩堅定，每一步都像踏在眾人心上。他未看台下任何一張具體的臉，卻能感受到那一道道目光中蘊含的期盼、信任、恐懼，以及……赴死的決心。
    他立於高台，環視下方。寒風吹動他額前發絲，衣袂獵獵。
    聲音不高，卻清晰如鍾，震蕩在每個戰士耳膜，穿透引擎低吼與風的呼嘯。
    “將士們！”
    “我們身後，是家園，是親人，是這顆星球億萬生靈最後的期盼！”
    “我們麵前，是吞噬光明的深淵，是席卷全球的枯萎浩劫，是來自宇宙深處，對生命最原始、最殘忍的掠奪！”
    聲音逐漸拔高，字字如錘。
    “敵人強大，以生機為食，所過之處，萬物凋零！它們試圖將我們的世界，變成死寂廢墟！”
    “但我們，還沒有敗！”
    “看看你們的身邊！”他指向身旁的戰友，“我們並非孤軍奮戰！隻要我們還站在這裏，隻要我們還握緊手中的武器，希望就永不熄滅！”
    “此戰，無關榮耀功勳！隻為生存，為子孫後代能在這片土地繼續繁衍，為生命本身而戰！”
    “為希望而戰！”
    台下，兵器碰撞聲漸起，那是被壓抑的戰意在蘇醒。
    林凡胸腔中似有火焰燃燒，猛然抬臂，指向那陰雲密布、仿佛壓頂而來的天空，聲音穿雲裂石：
    “枯萎不盡，死戰不休！”
    “轟——！”
    極致的沉默驟然爆發，人群中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怒吼。無數兵器高舉，在昏暗天光下閃爍森然寒光，那衝天煞氣與決絕意誌，幾乎要撕裂頭頂陰雲！
    林凡手臂猛然揮下。
    “出發！”
    兩個字，如軍令，如號角，如驚雷！
    他驟然轉身，不再看台下任何人，大步流星，徑直走向停泊在平台邊緣，那艘通體閃爍幽藍光澤的突擊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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