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懸珠看著溫玨，“曲雖好，卻斷了調。”
    溫玨垂著頭，聲音難耐的有一絲掩不住的悲切，“君後在等您，陛下。”
    窸窣聲起，紅衣自他身側滑過，門開了，外麵傳來侍人起轎攆的聲音。
    溫玨直挺的背像是被砍斷的竹子一樣，一下子彎下來。
    薑懸珠在同陸明離一起的時候，腦海裏止不住想起了溫玨。
    和她記憶裏那個溫潤少年一點都沒有變化。
    以往他是六公主的心上人，常被六公主喚進宮，也是那個時候兩人認識的。
    一個蓄意勾引，一個單純無知，溫玨很快對她死心塌地。
    甚至她和陸明離的見麵也是在他的牽線之下。
    “懸珠，在想什麽?”陸明離有些不高興的親了親她的側臉，兩人都在床上了她還在發呆。
    薑懸珠伸手拂過他的發，敷衍著，“最近朝中事多。”
    陸明離隻能努努嘴，心裏心疼懸珠，不再鬧她。
    日子好像綿長又順遂的走著。
    除了一個溫玨時不時的讓陸明離膈應一下，他的日子還算和平。
    直到他在懸珠寢宮看到了一個男人。
    身形清瘦，臉係絲緞，安靜又溫順的替懸珠捏著肩。
    “陛下。”
    陸明離瞪大了一雙眼看著那個男人，開口打斷他們的相處。
    薑懸珠第一反應蹙起了眉，語氣沒有多加掩飾，“怎麽沒有通報?”
    她看向的是一旁的侍人，陸明離卻感到一陣僵硬。
    “下去領罰。”
    什麽辯解也無用了，她直接判了侍人的罪。
    這會一過，陸明離發現那個男人已經不見了。
    隻能是去了裏間。
    寢宮裏間這種私密的地方，兩人的關係……
    陸明離有些喉哽。
    薑懸珠看了一眼僵站在那裏的陸明離，想著剛剛被他看見的薑楚承，略微皺了皺眉。
    “阿離以後進來還是通傳一聲為好。”
    她這番話使得陸明離心中的猜想更加被證實。
    他的唇張張合合，最終隻是僵硬點頭。
    他似乎多想了什麽。
    薑懸珠看出來了，卻並不打算跟他說清。
    君臣夫妻，得先君臣才行。
    陛下和君後之間的關係似乎變得有些冷凝，皇宮裏的秘密傳得悄然又迅速，溫玨就一不小心知道了。
    雖然知道她不可能讓自己吃虧，但溫玨還是忍不住趁時間問了一嘴。
    “陛下和君後……”
    他未說完，臨口的勇氣在那雙琉璃黑眸看過來時變得晦澀吞吐。
    薑懸珠看了他半晌，沒有接著他的話，而是突然問了一個讓溫玨驚了一下的問題，“你想不想進宮?”
    進宮……
    自然就是那個意思，當陛下的男人，守著皇宮的規矩，在四方的天裏等著那個人。
    溫玨不知為何，眼紅了一下，隔了好久，他才緩慢的說，“我父親他對我期望頗深。”
    若得知他放棄大好前途，當後院男子，必會大失所望。
    薑懸珠將自己的那點不耐隱藏得很好，“我沒問你父親。”
    “我問的是你，溫玨。”
    時隔多年，再次從那張丹唇裏聽到自己的名字。
    溫玨清零的眼變得濕潤起來。
    就他這樣，哪裏能拒絕薑懸珠呢。
    溫玨複雜難言的點頭讓薑懸珠微揚了嘴角。
    年少不可觸摸的白月光，如今由她施舍愛憐。
    誰能想到，這個半跪在她身前臣服的男人，兒時是她連說話都不允許的存在。
    六公主霸道，為著自己的名聲拉了些自己的姐妹一同和左相嫡子攀扯，薑懸珠不過同溫玨說了句話，六公主便餓了她三天。
    可惜薑懸珠是個渾身反骨的，一邊故意接近太子，一邊作對似的和溫玨走得越來越近。
    年幼的回憶每每都能讓薑懸珠歡愉，若非以前，她何來如今呢。
    溫玨離開後，戴著麵紗的男人自後方出來。
    薑楚承一邊幫著理清案麵有些淩亂的東西，一邊溫順的問，“小九，陸明離伺候你不盡心嗎？”
    這話讓薑懸珠無從回答，陸明離還在因為上次的事傷心。
    薑楚承見狀隻是皺眉，“初見他時他就莽莽撞撞，確實不會照顧人。”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小九可以多選一些人伺候自己，不用顧及陸明離。”
    他說得真心實意。
    薑懸珠隻是漫不經心點點頭，“開始吧。”
    薑楚承見她沒有再聊的意願，眼睛暗了暗，聽話的從案上拿了一本書，開始教學。
    他將接受了十幾年的帝王教育，毫不保留的傳授給小九。
    因著要進宮一事，左相氣急，溫玨挨了家罰，打了三十大板，將將養了一個月才好轉。
    可惜他剛好轉，邊部就傳來消息，晉國偷襲了邊城，陸明離之兄陸明武正率軍抵抗。
    這個節骨眼上，薑懸珠按停了溫玨入宮的流程。
    眼下要用陸明武，薑懸珠對陸明離也多了份耐心，將上次的事隨便找了個借口遮掩過去，盡管理由很不經推敲，陸明離還是很快的就相信了。
    無他，被懸珠冷落的日子太煎熬了。
    邊城打得激烈，這場仗一直蔓延到了六月份。
    年頭才經寒苦的百姓，又遭受戰火的衝擊。
    好在波及範圍隻在邊城。
    薑懸珠一向淡然的臉上也忍不住冷凝。
    薑楚承坐在她身旁，案桌上的書攤開，卻沒人看。
    良久，他皺著眉言，“不如讓陸老將軍……”
    陸明離其父是個梟雄忠臣，實力不容小覷。
    讓他帶兵支援，勝算很大。
    但薑懸珠卻沒有應聲。
    邊關的兵馬已經在陸家手中，若再將兵權交予陸將，其勢太盛。
    最終去邊城的是一位小將軍，姓雲，手持陛下親賜大軍，一路往西，直援邊城。
    皇宮內，陸明離看著家裏送來的信。
    “薑氏一族，疑慮慎重，為父已遭陛下忌憚，望我兒在宮裏小心行事，莫再像往日那般。”
    又過半個月，邊城大捷，雲小將軍與陸明武將軍一同返來複職。
    消息到不過兩日，又來一報，說異黨猖獗，陸明武將軍被異黨擄走，生死不知。
    陸老將軍聞此噩耗癱於榻上，陸明離一下頹廢起來，父兄皆如此困苦，他也日夜難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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