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我乃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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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烈日灼空,元家別院中。
    五名少年,身形驟僵,殺機已現,迫在眉睫。
    白須老者,鷹目一眯,枯指翻飛,三寸銀釘,破空而出,直取靈台,寒芒映日,如毒蛇吐信。
    黑衣道人,冷笑一聲,拂塵當空一振,三千銀絲,驟然暴漲,如蛛網縛蝶,將五人周身四肢,盡數鎖死!
    紅衣女子,蓮步輕移,朱紗掠影,青光短劍,已抵在小滿咽喉,刃上寒光,映出一張張煞白麵容!
    千鈞一發之際。
    “唰——”
    一道烏光,裂空而至。
    老者白眉倒豎,銀釘鏗然墜地,指間銀釘,顫鳴不絕;道人麵色鐵青,拂塵白絲,寸寸崩斷,拂塵玉柄,竟被震出裂痕;紅衣女子,如遭雷殛,倒飛三丈,唇邊溢血,紅裳翻卷,似殘楓墜地,美目驚駭難掩。
    塵煙散去,一隻黑犬,踏立階前,不過巴掌大小,乍看之下,靈力微微,也無驚奇之處,隻是那墨瞳如淵,冷冷睥睨三人,讓三人不寒而栗。
    忽聽黑犬身後,傳來整齊,道揖之聲“拜見穹靈師叔。”
    五名劫獄失敗的少年,恭敬行禮,而那黑犬隻是懶懶抖了抖皮毛。
    白須老者,麵色驟變,枯掌翻覆間,青玉陣石,落在手中,起手厲喝一聲:“陣起!”
    霎時,元家別院,陣法再換天地,別院上空,風雲激蕩,一道玄奧陣紋,自虛空凝現,化作十丈青鋒巨劍,劍身銘文,隱忽忽現,靈威浩蕩,如天罰降世,不及幾人反應,轟然斬落!
    穹靈眸光一沉,周身靈力如狂潮翻湧,身形驟然暴漲,化作山嶽,周身絨毛,化作黑甲,巨掌裹挾磅礴妖力,悍然迎上!
    “轟——!”
    氣浪炸裂,院牆崩塌,塵煙騰空!
    穹靈嘴角,溢出一縷,暗金血線,掌心崩裂,而那青鋒巨劍亦在妖力震蕩下寸寸碎裂,化作漫天靈光消散。
    白須老者,獰笑一聲,指訣再起,陣石嗡鳴,巨劍再起,劍鋒未落,殺意已刺骨生寒!
    穹靈咬牙低吼,妖瞳燃起血色,一聲怒吼,再度迎上。
    劍落,掌迎,生死一瞬……
    臨城外,官道盡頭塵煙忽起,一道青影,如離弦之箭,飛馳而來。
    戴小呆青衣翻飛,帶出陣陣破風之聲,卻在岔路口猛地刹住腳步,額間沁著細汗,盯著岔路地上犯了難。
    “左?右?”戴小呆腦海中,曲歌畫的地圖,清晰可見,指尖岔路界碑上,來回比劃,偏生實地走起來,全然不辨方向。想想從前,都是騎著穹靈,自己哪裏認過路啊,今日這官道竟生出三岔分枝,幹脆找不著頭緒,已經錯了兩次,白白跑了幾趟。
    戴小呆正在犯愁,忽聽遠處,銀鈴笑聲,隨風飄來。踮腳遠眺,遠見一個胡楊之下,三個藕荷色身影,正舉著糖糕嬉鬧。
    “你們——”戴小呆幾步掠至樹前,帶起香風陣陣,吹得三個小丫頭,睜不開眼。
    寒霜嘴裏還叼著半塊甜糕,腮幫鼓如倉鼠,不見其人卻聞其香,“咕咚”咽下甜糕,縮到白露身後。
    戴小呆深吸一口氣“白露、寒霜、霜降。”他一字一頓喚著徒弟們的名字,“翅膀硬了?”
    白露小手,絞著衣帶,垂眸盯著鞋尖上印花睡蓮:“師父……我們……”
    “你們師哥呢?”戴小呆不等三個小丫頭解釋,拔高聲音,趕緊問來。
    白露怯生生說“師哥他們,已進城了。”
    “可曾看見你們穹靈師叔?”戴小呆揮袖,賞了三人,一人一個腦瓜崩。
    霜降疼的眼淚都掉了出來“我們沒看見穹靈師叔,隻道是師兄讓我們在這裏接應。”
    戴小呆望著霜降沾滿糖漬前襟,怒火泄了幾分。他蹲下身,用袖角輕輕擦去小丫頭臉上淚痕,聲音軟了下來“在此處等著,半步不許動,符紙都帶著呢吧。”
    三個小丫頭,點了點頭。
    戴揉了揉三個小丫頭腦袋“在莫貪玩,警醒著些,若有異狀,陣符防守,趕緊傳音於我,我去尋你們師兄。”
    戴小呆轉身沒入城門洞陰影裏。
    時值正午,驕陽灼灼,城樓旌旗低垂,連風都倦怠了幾分。
    守門城衛拄著長槍,眼皮沉沉,正打著哈欠,忽聞一陣奇香,清幽浮動,似蘭非麝,沁人心脾。
    抬眼望去,隻見美人,款款而來,步履匆匆,如踏蓮淩波,青綠束衣,素手纖纖,玉容不掩韻致,眉若遠山含黛,眸似秋水橫波,唇不點而朱,膚不傅而雪,青絲如瀑,餘發垂落腰間,隨風輕揚,宛若墨色流雲。
    守城衛一時怔住,手中長槍滑落幾分,喉間發緊,竟忘盤查。那美人卻似未覺,步履未停,翩然之間,掠過城門,唯餘一縷幽香縈繞,久久不散。
    待得回神,美人早已遠去,唯見城門外,碧空如洗,恍若南柯一夢。
    戴小呆方踏入城門,忽聞遠處,金鐵交鳴,殺聲驟起!他心頭一凜,足尖一點青石磚,循聲疾掠而去。
    元家別院,青鋒懸頂,生死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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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小呆衝進別院時,正見那柄青芒巨劍當空斬落,劍未至,殺意已壓得地麵龜裂,磚石迸飛。
    穹靈嘴角滲著暗金色血跡,妖瞳卻亮得駭人。他咧開嘴,喉間金芒吞吐,像含著一輪將爆的烈日,並未對準頭頂落下陣法,而是對著院中那三個明仙。
    穹靈這分明是要拚命了,死也要拉幾個墊背的。
    白須老者略帶驚慌,加速陣法。
    五個孩子僵在原地,麵如土色。他們終於明白,這次踢到的不是鐵板,而是刀山。
    陣法劍落。
    “錚——!”
    驚雷炸響,倚天出鞘。
    一道白虹自戴小呆腰間驚起,快得不像劍,如雷鳴電閃,撕裂蒼穹。
    劍光過處,巨劍崩碎,陣法哀鳴,整座別院瓦片,同時炸起三尺高。
    等眾人回神時,戴小呆已收劍入鞘。
    青磚地上,多了一道三丈長的劍痕,深不見底。
    風過,一片落葉飄進劍痕,無聲斷成兩截。
    風止,劍收。
    “師父。”
    五個孩子齊聲喚道,聲音裏雜著顫抖、羞愧,還有一絲劫後餘生的哽咽。
    穹靈長長吐出一口氣,喉間金芒漸漸熄滅。他知道,自己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戴小呆沒說話,隻是冷冷望著對麵三人。
    白須老者的手還捏著陣石,卻已僵硬如鐵。
    黑袍道人的拂塵垂落,三千銀絲無風自動。
    紅衣女子的短劍仍在指間,可劍尖卻在微微發顫。
    眼前這人分明是個凡人,身上沒有半點靈力波動。可方才那一劍斬出時,三人卻仿佛看見一頭白虎,自九霄撲下,爪牙未至,殺意已刺得人骨髓生寒。
    靜。
    死一般的靜。
    戴小呆忽然笑了。
    戴小呆笑的時候,三人的冷汗,順著脊背淌下來。
    城牆高聳,風卷殘旗。
    主事大人負手而立,官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他眯著眼,遠遠望著元家別院方向——那裏劍氣衝霄,妖氣翻湧,時不時傳來陣陣轟鳴。
    “主事大人,我們……不去看看?”主簿湊近半步,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怕驚動了什麽。
    主事沒回頭,淡淡說道“元應龍交代過,除非那邊安靜下來……不然還是靜觀其變。”
    主簿喉結滾動,欲言又止。
    主事側過臉,嘴角扯出一絲笑意“單看那妖物,大如山嶽,是你打得過,還是我打得過?”
    主簿啞然。
    “況且……”主事抬頭,望向城中黯淡的護城大陣靈光,“靈石不多了,能省則省。靜觀其變,才是聰明人的選擇。
    遠處,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爆響。
    主事大人攏了攏袖子,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殘陽如血,劍鋒更冷。
    白須老者右臂齊根而斷,血浸透了雪白胡子。
    黑袍道人拂塵早已碎成亂麻,道袍下擺滲著暗紅。
    紅衣女子青光短劍隻剩半截,斷刃插在自己腳邊。
    他們跪著。跪得很低,低得幾乎要趴進土裏。
    戴小呆背對著夕陽,影子拖得很長,長得像一柄出鞘的劍。
    “想救人?”戴小呆忽然開口,聲音比劍刃更薄,“給你們個機會,去把他們宰了。”
    春雨握劍的手在抖。
    劍是好劍,可他的手卻不像拿劍的手。
    “不敢?”戴小呆冷笑,“他們剛才要殺你們的時候,可沒抖。”
    驚蟄指甲掐進掌心,清明嘴唇咬出了血跡。
    逃。
    白須老者突然竄起,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老狗。紅衣女子轉身時裙擺綻開血花,黑袍道人的靴底踏出了塵煙。
    “別讓他們逃了!”
    戴小呆的喝聲如雷炸響。
    春雨的劍終於刺了出去。這一劍很笨,很慢,甚至歪歪斜斜像個笑話。但血濺出來的時候,竟也和其他劍客殺人的樣子沒什麽不同。原來殺人不需要很漂亮的劍法,隻需要夠狠的心。
    驚蟄的劍砍進黑袍道人肩胛時,聽見自己發出了野獸般的嚎叫。
    清明閉著眼捅出一劍,卻捅穿了紅衣女子的咽喉。
    戴小呆靜靜看著,看著三個孩子的劍一次次落下,看著血漸漸漫過青磚縫。 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殺人的樣子。
    在九洲,想入仙,每個人都要這樣長大,用別人的血。
    牢籠內外,血氣未散。
    春雨跪在牆角嘔吐,把膽汁都吐了出來。驚蟄的劍掉在地上,手抖得握不住劍柄。清明用袖子拚命擦臉,卻怎麽也擦不淨濺上的血。
    戴小呆沒看他們。他從來不看第一次殺人後的狼狽相,因為每個人的狼狽都差不多。
    “穀雨、小滿。”戴小呆的聲音在地牢裏回蕩,“去找大暑和小暑。”
    穹靈傷勢在戴小呆金光治療下,瞬息痊愈,又化作幼犬,顛顛跟在戴小呆身後。
    地牢裏的奴隸們蜷縮在角落,像一群受驚的老鼠。他們明明已經逃出去過,現在卻又自己鑽回了籠子。
    戴小呆站在鐵柵前,影子被靈火拉得很長。
    “守衛都死了。”他說得很輕,“想走的,現在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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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隸們麵麵相覷。
    有人依舊瑟瑟發抖,有人開始竊竊私語。他們腦海裏還烙著元家印記,骨子裏還刻著奴性的烙印。
    在這些人眼中,現如今,自由比枷鎖更可怕。一個、兩個......奴隸們慢慢挪出牢門。他們的眼神飄忽,腳步遲疑,像是走在刀尖上。
    戴小呆不知道,這些人隻會乖乖回到紫瀟城,回到另一個更大的牢籠。
    殘陽將盡,血跡未幹。
    大暑和小暑縮在牆角,看著三位師兄跪地幹嘔。師父的臉色比地牢的石壁還冷,他們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遠處傳來。
    主事帶著城衛,姍姍來遲,高靴踏過血泊時,刻意避開了那些粘稠的暗紅。
    “這位姑娘......”主事拱手作揖,早在城牆了望之時,他就已然斷清楚,那黑狗都奈何不了的陣法,卻讓這女人一劍斬碎,自然是以她問話。
    “元家強做買奴隸賣。”戴小呆出言打斷,聲如冷鋒,“還有,我乃男人。”
    主事臉上,堆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竟有此事!本官定要上報仙城!”他義正辭嚴,仿佛方才在城樓上觀望的不是他。
    人生如戲,做戲,做足。
    “嘶……我這還要請諸位,留下口供。”主事搓著手,眼睛瞟向地上屍體。
    戴小呆轉身欲走。
    “上人留步!”主事急忙攔住,“命案現場,上人也是當事人......”
    主事話說得漂亮,手卻按在了腰間陣石之上。按如今這陣勢,陣石就是律法。
    戴小呆忽然笑了笑,主事後背,滲出冷汗。
    “穹靈。”戴小呆輕喚一聲,“去把城外那三個小丫頭帶回來。”
    黑犬踏空而去之時,主事才發現自己衣袍已經濕透。他看著滿地鮮血,在看看那隻黑狗背影,想起剛剛那如山嶽般身影,也不敢開陣阻攔,隻能一旁,尷尬陪笑。
    “上人見諒,這關係甚大,略略耽擱些時間。”此時主事,見那黑狗,也聽命這很像女人的男人,趕緊改口,不敢再稱姑娘,全然沒了輕視。心下想起九洲那個可笑律法:九洲可做奴隸生意,但要凡人自願為奴。可奴契簽訂,卻無關自願與否,也不知當初是誰研作奴契,真可謂是斷凡人後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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