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碧玉的父親加入了號碼幫。
    在這個組織裏，父親沾染了賭博惡習，如同黑洞般吞噬了家中所有積蓄。
    最艱難時，母親甚至打算把她賣掉。
    即便收到買主退還的錢，溫碧玉依舊悲傷哭泣，請求母親不要離開。
    最終，那位買主心生憐憫，將她送回了家，錢也未收回。
    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溫碧玉怎能不想成名？怎能不想掙大錢購置華服、改善居住條件？
    溫碧玉低頭看到褲子膝蓋處的補丁，頓時感到無比尷尬，雙腿交叉試圖遮掩，默默注視著唐俊，先前的倔強神情已不複存在。
    盡管調景嶺位於偏僻之地，但這一區域的人口密度卻不低。
    多年前，港府將居住在摩星嶺的老兵及其家屬遷至調景嶺時，人數已達到數萬。
    港府原以為當局會迅速處理此事，因此僅將調景嶺當作臨時安置點。
    然而，兩年過去，港府發現當局對此毫無回應，便停止了對這些老兵的援助，試圖迫使對方接收這批人。
    就在調景嶺的難民麵臨饑荒之際，救難組織和香江教會開始提供幫助，使他們熬過了難關。
    或許正是這份救命之恩，調景嶺的居民對台灣感情深厚，大多數人信仰宗教，外界戲稱他們為“奶粉教友”，因教會常發放奶粉給居民。
    在港府迫於政治壓力下，調景嶺的難民得以通水通電，並被正式承認為香江人。
    溫碧玉走在前頭，沿著石徑快速上坡，還不時回頭望向跟隨的唐俊和王校長一行人。
    她此刻心中所想並非明星事業或賺錢，而是急於趕回家換掉身上這條又舊又破的褲子。
    這是兩位姐姐穿過的東西，平日在學校穿還可以接受，但在唐俊這位電影公司老板麵前，溫碧玉覺得它讓自己顏麵盡失。
    王校長指著石階說道：“唐先生，別看這兒簡陋，全是我們親手建造的，這些石階更是當年我們一錘一錘敲出來的。”
    唐俊笑著誇讚：“調景嶺的居民真團結，不然不可能建成這樣。”
    “那是自然。”王校長驕傲地說，“整個香江，我們調景嶺的人最有凝聚力。
    想要做什麽事，隻要一聲號召，十萬人一心，立刻行動。
    當年我們住在油紙棚時，就自己建起十一所學校，教學免費，甚至新界的學生也慕名而來就讀……”
    話未說完，王校長突然停住，憤怒地瞪視前方路邊一人。
    那人約莫四五十歲，曾是老兵，此時正路邊小便，旁若無人般吹著口哨，顯得悠然自得。
    王校長麵露尷尬，對唐先生說道：“這位兄弟行為粗魯，舉止不夠得體，還請您莫要介意，我們調景嶺的居民大多還是懂規矩的。”
    唐俊掃了一眼路旁的簡陋棚屋，說道：“這並非文明與野蠻的區別，隻是發展程度的問題。
    若他家中備有廁所，絕不會在外隨意小便。
    讓調景嶺的人都做到文明如廁很簡單，每戶有個廁所就行，這是港府該考慮的事。”
    王校長聽後，深感唐先生思考問題高屋建瓴，真誠讚同道：“唐先生所言極是，調景嶺確實貧困至極。
    我們在這裏不過是香江的三等公民，連從越南或內地過來的人都不如。”
    兩人攀爬十多分鍾後，終於抵達溫碧玉的住所。
    這是一座破舊的木屋，光線昏暗，室內顯得陰沉。
    地麵坑窪不平，是未經平整的泥土地。
    整棟房屋麵積不足三十平方米，卻容納了十口人居住。
    屋內唯一的電器是電燈，別說冰箱、電視，就連電扇也無。
    溫碧玉似覺難為情，略顯拘謹地請他們入內，端出兩張小板凳置於門外說：“唐先生，王校長，請坐。”
    “多謝。”
    唐俊未作推辭便坐下。
    不多時，屋內走出一位婦人，鬢角已有白發，麵容依稀可見昔日風采，想必年輕時也是遠近聞名的大家閨秀。
    她瞧見王校長與唐俊等人坐在門外，忙問：“王校長，可是我家碧玉又惹麻煩了？”
    王校長笑著搖頭道：“非關麻煩，而是喜事。
    這位是……”
    眼見王校長差點說漏，唐俊及時打斷：“我姓唐，是藝城影業的老板。
    之前溫碧玉向我們遞交了簡曆，我們公司對她印象很好，覺得她形象出色，有意栽培她成為女演員。
    因她尚未成年，在簽訂合同時需要家長代簽，故今日冒昧登門拜訪。”
    溫母與唐俊握手時，察覺自己雙手汙穢，迅速收回，帶著忐忑又期待的語氣問道：“這位老板，拍電影是不是就不能繼續讀書了？我們家碧玉年紀還小……”
    在港島當明星雖能賺到錢，但溫母並不願女兒投身演藝圈。
    畢竟，做明星可能會耽誤學業。
    這也是溫碧玉出道後迅速攢下一筆錢便決定退圈回鄉讀書的原因。
    直到三年後，她才重新踏入演藝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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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俊笑著回應："絕不可能。
    若溫碧玉真走紅了，完全可以轉學到條件更好的學校，邊拍戲邊學習。
    我們公司資源豐富，能讓令嬡免費入讀巨獸學院。”
    "如此甚好，往後還請唐先生多多關照。”
    溫母並未深究，家中貧困的她本就支持女兒通過工作改善生活，得知還能兼顧學業更是滿心歡喜。
    因唐俊由王校長引薦，溫母對他並無疑慮。
    她正打算喚溫碧玉前來叮囑其聽從唐俊建議，卻驚訝地發現女兒竟不在。
    不過片刻，溫碧玉再次現身，已換下舊褲，身著碎花裙，笑意盈盈地立於屋簷之下。
    此時已是一月初，雖香江冬日不算寒冷，但此時穿裙實屬不合時宜。
    溫碧玉此舉透露出兩個信息：
    其一，她無一套體麵衣裳，唯此裙可外出示人。
    其二，這女孩愛美虛榮，愛麵子勝過一切。
    唐俊從包中取出早已備妥的合同，說道："溫太太，溫碧玉在參演電影前需先加入我們公司的培訓班受訓。
    我們在灣仔設有藝員宿舍，碧玉今後將居住於此。
    此外，公司每月提供千金津貼，這是首月的五千港幣。”
    溫碧玉聽罷，心中暗喜。
    灣仔？
    對她而言，那可是繁華之地！
    "五千塊？"
    見唐俊手中簇新港幣，溫母不禁驚呼出聲。
    調景嶺偏遠，若非前往觀塘工業園務工，隻能種植糧食蔬菜，再製些手工品貼補家用，月薪千金已是優渥收入。
    "哪來這麽多錢？"
    一位滿臉胡渣的男子自屋內衝出，眼角尚留眼屎，顯見剛醒，先前似在熟睡。
    王湊近唐俊耳邊低聲說：“他是溫碧玉的父親，屬於號碼幫的，這個人嗜賭如命，還特別愛喝酒，你可別把錢交給他。”
    唐俊對這類有明顯缺陷的人格外感興趣，笑著對溫父說道：“您好，溫先生，我是電影公司的負責人，打算將您的女兒打造成一位女明星。
    她每月隻需參加我們公司的培訓班，就能獲得一千元補貼，這是五千塊的預付款。”
    “真有這麽多錢？”溫父雙眼放光，隨即攤手說道，“老板，我是她的父親，她賺的錢自然歸我所有。”
    唐俊微微一笑：“稍安勿躁，先把合同簽了再談。
    這份合同需要您作為監護人簽署。”
    “我來簽！”溫父急不可耐地接過筆，在唐俊指定的位置迅速簽下自己的名字，連合同具體內容都沒細看。
    見此情景，唐俊滿意地收起合同，並未立即給錢，而是語重心長地說：“溫先生，我覺得您女兒很有潛力，經過專業培訓後定能走紅。
    到那時，別說五千元，一年五十萬元也不是問題，您應該相信我的眼光吧？”
    溫父聽聞女兒未來可能帶來的豐厚收益，連連點頭：“當然相信，當然相信。”
    不僅是溫父，就連溫碧玉本人也滿心期待，仿佛已看到自己住豪宅、穿名牌的錦繡前程。
    唐俊再次拿出一份文件，說道：“這是經紀合約，一旦簽訂，我的公司將全力栽培並推廣您的女兒成為耀眼之星。”
    溫父依舊沒有閱讀合同條款，便草率地替女兒簽下了一份幾乎等同於賣身契的協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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