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末代女王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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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年4月。
夏威夷島。
檀香木衣櫃精美的雕花縫隙裏,悄悄地溜進來一縷柔和的晨光。
它如同一個頑皮的小精靈,輕盈地舞動著身姿,緩緩地灑在了地上那塊已經褪色的地毯上。
利留卡拉尼靜靜地坐在椅子上,雙眼緊盯著那些光斑,默默地數著它們在地毯上移動的軌跡。
時光悄然流逝,這已經是她被囚禁在伊奧拉尼宮二樓的第 6200 個清晨了。
這座宮殿曾經見證過她的輝煌與榮耀,但如今卻成為了她的牢籠。
由珊瑚石砌成的牆壁,每逢雨季便會滲出鹹澀的水痕,這些水痕蜿蜒而下,仿佛是一道道淚痕,又像是記憶深處二十三歲加冕那天珍珠灣飛濺的潔白浪花。
一隻鸚鵡標本安靜地佇立在玻璃罩後麵,原本鮮豔翠綠的羽毛也已隨著歲月的侵蝕而變得黯淡無光。
女王伸出她那雙枯瘦如柴的手,輕輕地撫摸著麵前那張桃心木桌麵,感受著上麵那些深淺不一的劃痕所帶來的觸感。
每一道劃痕都承載著一段回憶,或悲傷、或喜悅。
在桌麵上眾多的劃痕之中,第五十七道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昨夜她用自己的銀發簪親手刻下的,細碎的檀香木碎屑散落在一旁,恰好落在了一本 1893 年的《退位詔書》抄本之上。
這本泛黃的公文一直攤開在桌角,似乎在默默訴說著過去的故事。
尤其是那行用鋼筆書寫的“不得已”三個字,由於長時間被她的淚水浸潤,墨水已經暈染開來,形成了一片深藍色的印記,宛如深邃的海溝一般,讓人無法窺視其中隱藏的痛苦和無奈。
正當利留卡拉尼沉浸在回憶中的時候,一陣粗啞的嗓音突然打破了這份寧靜:
“陛下,您的茶。”
聲音來自門口站著的衛兵。
他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女王聞聲轉過頭來,目光緩緩地落在了那隻瓷杯的邊緣。
那裏有一個小小的缺口,就像是她心中永遠無法彌補的傷痛一樣。
這個缺口讓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四十年前那個盛大的加冕典禮上,那隻不小心被打翻的鎏金茶盞。
當時的場景曆曆在目,然而此刻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年輕的侍從滿臉驚慌失措,手忙腳亂地擦拭著她那綴滿芙蓉花的精美裙裾。
此刻,檀香木權杖頂端那顆散發著神秘光芒的月光石,正將如夢如幻的七彩光斑投射在議會廳的彩繪玻璃之上,使得整個大廳都被這奇異的光輝所籠罩。
窗外,微風輕拂著高大的鳳凰樹,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低聲訴說著不為人知的故事。
女王輕輕裹緊身上那件孔雀藍的披肩,邁著優雅而堅定的步伐朝著鑄鐵欄杆走去。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勾勒出一道迷人的身影。
十二名持槍的士兵整齊地站立在草坪上,他們的影子在地麵上被拉長,宛如一條條黑色的鎖鏈,緊緊守護著這片土地。
極目遠眺,可以看到更遠處那座傳教士的白色尖頂教堂高聳入雲,仿佛要刺破檀香山湛藍的天空。
每當她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會浮現出 1890 年議會廳內那彌漫著的濃鬱雪茄煙霧。
那些來自美士蘭的商人們,嘴裏叼著粗大的雪茄,一邊用鑲金的牙簽漫不經心地剔著牙縫中的蔗糖渣滓,一邊將那份名為《刺刀憲法》的羊皮紙重重地拍在鑲嵌著珍珠母貝的會議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尊敬的陛下,請您用夏威夷語念一下這份新憲法吧。”
內閣總理那低沉而又略帶急切的聲音驟然響起,猶如一道閃電劃破了女王沉浸於回憶中的思緒之幕。
他微微躬身,雙手捧著那份嶄新的憲法文書,恭敬地呈遞給眼前這位高貴的君主。
伴隨著身體的輕微晃動,他腰間懸掛的懷表鏈子發出清脆的叮當聲,仿佛在為這莊重的時刻奏起一曲獨特的樂章。
女王慢慢地抬起頭來,目光越過麵前的內閣總理,投向遠方那扇被陽光映照得熠熠生輝的巨大落地窗。
她那雙深邃如湖泊般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惆悵與迷茫。
此時,那些久遠的記憶如同潮水一般湧上心頭,讓她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女王清晰地記得,這位內閣總理的父親曾是一位來自遙遠波士頓的傳教士。
當年,那位慈祥溫和的老人懷揣著對上帝的虔誠和傳播福音的使命,遠渡重洋來到這片陌生的土地。
時光荏苒,如今他的兒子已然成為國家的重要人物,站在了權力的核心位置。
回過神來,女王緩緩地伸出右手,宛如一朵盛開的百合輕輕舒展花瓣那般優雅。
她纖細修長的手指輕柔地撫摸著手腕上那串精美的珊瑚珠串,感受著它們光滑圓潤的觸感。
每一顆珠子都閃爍著迷人的光澤,宛如深海中的明珠,散發著神秘而誘人的氣息。
與此同時,女王的左手卻不自覺地緊緊握住了身旁檀香木寶座扶手上的雕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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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指用力地陷入其中,指尖因為過度用力而變得蒼白,仿佛想要通過這種方式抓住些什麽——或許是那稍縱即逝的安全感,亦或是對於過往歲月的眷戀不舍。
否決權這個沉重的詞匯,此刻在女王的唇齒之間化作了一杯苦澀的咖啡。
那濃鬱的味道彌漫開來,刺激著她的味蕾,也刺痛著她的心弦。
而議會廳穹頂上精心繪製的星座圖,正遭受著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襲擊。
雨水無情地衝刷著那些璀璨奪目的星星圖案,使得它們逐漸模糊、剝落,就像女王心中那搖搖欲墜的信念一般。
就在這時,一陣細微的聲響從衣櫃深處傳來。
那是織物撕裂的脆響,雖然微弱,但在這寂靜的氛圍中卻顯得格外突兀。
女王渾身一顫,原本緊繃的神經瞬間被這意外的聲音扯動。
她遲疑片刻後,終於鼓起勇氣站起身來,邁著略顯蹣跚的步伐朝著衣櫃走去。
當女王顫抖著雙手打開衣櫃門時,一件繡著嬌豔欲滴木槿花的加冕禮服映入眼簾。
那華麗的刺繡工藝和細膩的針線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美輪美奐的畫卷。
然而,此刻這件禮服卻顯得有些破舊不堪,上麵布滿了歲月留下的痕跡和褶皺。
金線刺繡的波浪紋路原本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但仔細看去,卻能發現其中隱藏著一些細小的黴斑。
這些黴斑仿佛是曆史的印記,讓人不禁回想起 1895 年那場慘烈而又失敗的複國起義。
當年,美士蘭人的帶刺鐵絲網如同惡魔的獠牙一般,無情地釘在了宮牆之上,將曾經輝煌的宮殿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
那個夜晚,她至今仍然記憶猶新。
當檀香木首飾盒被打開時,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就在那一刻,衛隊長的佩刀輕輕挑開了暗格,裏麵寫給保皇派的密信如雪片般散落一地,宛如一朵朵凋謝的扶桑花,淒美而又令人心碎。
暮色漸漸彌漫開來,溫柔地覆蓋了珊瑚礁。此時,女王輕輕地哼唱起了那首古老的歌曲——《永別吾愛》。
歌聲婉轉悠揚,仿佛穿越了時空,訴說著那些不為人知的故事和無盡的思念。
與此同時,樓下廚房傳來一陣清脆的鐵鏈聲,與廚娘剁椰肉的沉悶聲響交織在一起。
這聲音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麵曾經在神殿祭祀中威震四方、令大地震顫不已的黃金鼓。然而,如今它已被收繳,或許正靜靜地躺在某個遙遠的紐約銀行家的壁爐架上,與散發著淡淡香氣的檀香木神像一同成為了人們在雞尾酒會上閑聊的話題。
當如水的月光緩緩爬上檀香木衣櫃頂端的檀香木盒時,女王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件珍藏已久的鯨齒項鏈。
這件項鏈承載著無數美好的回憶和深深的情感,每一顆鯨齒都閃耀著神秘的光澤,仿佛在默默地講述著過去的點點滴滴。
三十七顆精心雕刻著神秘而古老神紋的齒骨,安靜地陳列在那裏,仿佛在默默訴說著一段段塵封已久的往事。
每一顆齒骨都承載著厚重的曆史記憶,它們見證了無數次激烈的交鋒和艱難的抉擇。
其中有與英士蘭使節之間驚心動魄的政治博弈,雙方在談判桌上唇槍舌劍,你來我往;也有同來自櫻花國移民們的巧妙周旋,在文化差異和利益衝突之中尋求平衡與和解;更有和美士蘭領事針鋒相對的較量,那一個個不眠之夜,充滿了智謀與勇氣的碰撞。
而位於最中間那顆齒骨上的裂痕,則顯得尤為醒目。這條深深的劃痕,猶如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它是 1898 年那個重要日子留下的永恒印記。
就在吞並條約簽署的那一刻,憤怒與不甘充斥著她的心,她毅然拿起手中的發簪,狠狠地在齒骨上劃下這道裂痕,以此宣泄心中的痛苦和無奈。
清晨的霧氣尚未完全散去,遠處傳來的海浪聲卻突然間變得異常清晰。
女王腳步踉蹌著,不顧一切地撲向那扇冰冷的鑄鐵窗欞。她的目光越過重重迷霧,望向遠方的海麵。
此時,深紫色的朝霞正從鑽石山的背後緩緩暈染開來,如同一幅絢麗多彩的畫卷。
然而,這美麗的景象卻讓女王不禁回想起那段黑暗的過去。
那如同朝霞一般鮮豔的色彩,竟與當年推翻她王位之日,那些起義者頭上所佩戴頭巾的顏色如此相似。
女王轉過身來,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麵檀香木製成的梳妝鏡上。
鏡子裏映照出她兩鬢如霜般雪白的頭發,在一瞬間,這滿頭銀絲與多年前加冕典禮上那烏黑亮麗的秀發以及其間點綴著的芙蓉花環相互重疊。
回憶湧上心頭,那時的她風華絕代,珍珠灣的潮水溫柔地漫過她赤裸的雙足,腳下的細沙宛如絲綢般柔軟。
珊瑚礁間自由自在遊弋的綠海龜,也曾恭敬地向她低下頭顱,表示敬意。
正當女王沉浸在往昔的回憶中時,衣櫃深處的一個暗格毫無征兆地彈開,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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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一疊泛黃的手寫樂譜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推動著,悄然滑落至鋪著精美波斯地毯的地麵上。
那本已經被歲月侵蝕得墨跡斑駁的《夏威夷挽歌》樂譜,每一頁之間都仿佛承載著沉甸甸的曆史記憶。其中一頁裏,竟然還夾著半片早已風幹的木槿花瓣。
這半片花瓣就像是一個時間膠囊,將過去的某個瞬間凝固在了此刻。
高貴的女王輕輕地拿起這片花瓣,如同對待一件稀世珍寶一般小心翼翼地將它貼近自己的唇邊。
刹那間,一種難以言喻的滋味湧上心頭,那是 1892 年最後一屆傳統祭典上落下的雨水的味道。
遙想當年,那場盛大的祭典上,祭壇上燃燒著熊熊的檀香木火焰,那熾熱的火舌無情地吞噬著整頭烤豬,散發出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氣。
與此同時,在不遠處的碼頭上,十二個白人種植園主正忙碌地清點著一箱又一箱裝滿蔗糖的貨箱,他們的臉上洋溢著貪婪與滿足。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宛如一把金色的利劍,刺穿了那扇由檀香木製成的百葉窗,灑落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女王沐浴在這溫暖的晨光之中,開始動手編織起新的芙蓉花環。
她那靈巧的雙手熟練地擺弄著花朵和綠葉,仿佛在編織著一個美麗的夢境。
晶瑩剔透的露水凝結在鳳凰樹的葉尖上,宛如一顆顆璀璨的珍珠。
微風拂過,這些露水紛紛墜落,其中幾滴恰好落入了女王那如銀絲般的秀發之中。
正當此時,一陣清脆悅耳的童聲隨風飄來,那是孩子們在用英語誦讀《聖經》的聲音。
這聲音猶如天籟之音,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然而,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女王手中的針尖不小心刺破了她的指尖,一滴鮮紅的血珠立刻湧出,直直地滴落在尚未完成的回憶錄手稿之上。
在手稿“我們不是野蠻人”這句字跡的旁邊,那滴血珠迅速綻放開來,形成了一朵小小的、鮮豔奪目的紅花,宛如一顆跳動的心。
突然,一聲輕微的響動傳來——原來是衣櫃的門緩緩地吱呀合攏。
這細微的聲音卻足以驚醒一隻正在沉睡中的壁虎,它驚慌失措地逃竄起來,消失在了牆角的陰影之中。
那位尊貴無比的女王靜靜地站在那裏,她那銳利而深邃的目光緊緊地凝視著眼前放置在檀香木盒中的珊瑚項鏈。
隻見那條原本精美絕倫、閃爍著迷人光澤的項鏈此刻已經碎裂成了無數細小的碎片,散落在盒子內,宛如一顆顆破碎的心。
突然之間,一陣輕柔而又神秘的聲音從女王的口中傳出,那是一首古老的祭祀舞曲的旋律。
這旋律仿佛穿越了時空的隧道,帶著歲月沉澱下來的厚重感和神聖氣息。
女王的哼唱聲婉轉悠揚,如泣如訴,似乎在向世人訴說著一個久遠的故事。
與此同時,樓下傳來了衛兵們整齊劃一的換崗聲。
他們堅實有力的腳步聲與不遠處大海漲潮時的潮汐節拍相互呼應,漸漸地融為一體。那有節奏的聲響如同鼓點一般,一下又一下地敲擊在人們的心頭。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聲音在女王那布滿皺紋的眼角處交匯融合,形成了一道道細微卻清晰可見的波紋。
這些波紋就像是一條條通往未知世界的通道,引領著人們的思緒飄向那深不可測的海底神殿。
在那個神秘的地方,或許隱藏著關於這條珊瑚項鏈背後更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就這樣了吧!”
女王發出一聲輕歎,夏威夷將來終究逃不過被美士蘭吞並的命運。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從女王背後響起。
“女王陛下,也許我能幫到您!”
女王驚訝的緩緩轉過身去,隻見一個身穿女傭服裝的黃種人正帶著笑意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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