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一點兒沒被這零幀彈跳起步的嚴掌櫃嚇到，她把爹爹給她編的小花籃往上提了提，語氣要多驕傲就有多驕傲。
    “掌櫃伯伯你看，你給我的種子，我種出來咯。”
    “這是它開的花，好看嗎？”
    至此，嚴掌櫃已經完全確認——沒錯！就是它！當初在番外看到的那甜甜的夏瓜，就開著這樣的花！！！
    如意就這麽看著嚴掌櫃小心翼翼托起那結了小果的西瓜花，放在鼻梁前翻來覆去地看。
    “我就說我能種出來吧。”
    “家裏還有好多呢，掌櫃伯伯，要不要我都摘來給你啊？”
    她孩子氣十足的提議將嚴掌櫃嚇出一身冷汗：“你把花都摘了？！！”
    因為驚悚，他直接破了音。
    如意差點忍不住笑出來。
    “那倒沒有，”她滿臉天真地說，“我看它們開得還不夠大，準備再等幾天。”
    哎喲我嘞個祖宗哎！
    嚴掌櫃狠狠灌了兩口涼茶給自己壓驚，然後才努力用最溫柔的聲音說。
    “女娃娃啊，你聽伯伯說，那花不能摘，得留著結果子。”
    “這果子叫夏瓜，結出來又大又甜，可好吃了！”
    他想表現得淡然一些，但到底還是沒能克製住激動。
    “你剛剛是不是說，還有好多花兒？都是這樣，吊著果子的麽？”
    如意搖頭：“那倒沒有，但半數以上都是這樣的啦！”
    “今天爹娘帶我和哥哥來鎮上玩，我就順手給你帶來看看，咱們說好的嘛！”
    嚴掌櫃心情複雜。
    他恨不得立刻跟著這女娃娃回家，去看看她種出來的夏瓜。
    可又怕自己表現得太殷勤，叫人懷疑用心。
    更怕一切都是他想多了，經年期盼最終還是落得夢一場，空歡喜。
    如意卻沒等他百感交集，她把籃子往嚴掌櫃懷裏一放，轉身就回到了自家隊伍中，還朝嚴掌櫃揮手：“那我就先走啦，這個送你，下回等另外的苗苗也開花，我再摘給你看！”
    還摘啊？！！
    嚴掌櫃眉心都擰成疙瘩了，抱著懷裏的小籃子，他走也不是，放也不是。
    夥計看著自家掌櫃這像捧著寶貝似的模樣，也好奇地湊過來想捏一朵看看。
    然後他就被狠狠一巴掌拍開了手。
    夥計：……
    他委屈，正待發表自己的不滿呢，卻見掌櫃突然間紅了眼眶。
    “哎，哎哎，打的是我，您怎麽還先哭了呢？”
    嚴掌櫃狠狠瞪他：“你懂個屁！”
    這些年曾遭受的那些質疑和嘲笑，他一刻也不曾忘懷。
    如今，如今他好像能看到讓自己挺直腰杆反擊回去的希望了！
    誰樂意成天被人叫“騙子”？
    不過……
    他逼自己冷靜下來去看那小果子，不斷告誡自己。
    莫急，莫急。
    他先帶著這寶貝似的小花籃去找了自家東家。
    其實早年他這奇物閣是要倒了的，是東家雪中送炭，替他保住了祖業，還有他的夢想。
    他說想讓大夏的好東西去遍天下，旁人都笑他是癡人說夢，隻有東家信。
    去見東家的時候，嚴掌櫃恰好遇到個眼熟的身影。
    和他這種守著小鋪子的邊緣人不同，那位曾經負責鎮上最出名的酒樓，平常見了麵那都是用鼻孔看人的。
    今兒個心情好，嚴掌櫃不想自討沒趣，便繞過那人進了院子。
    他這是惹不起躲得起，奈何對方卻不這麽想。
    錢掌櫃憤憤地嗤了聲。
    “什麽玩意兒。”
    都是些捧高踩低的貨色。
    他抬腳上前，卻被攔下。
    小廝衝他作揖：“勞您稍等。”
    錢掌櫃不服氣：“那他為什麽能進去？”
    小廝笑容不變：“看來錢掌櫃等累了。”
    錢掌櫃很有態度地昂首，還當自己是從前那個受器重的人物。
    小廝：“那你走？”
    愛等等，不等滾，指望誰慣著你。
    錢掌櫃：……
    院子裏傳來隱隱約約的咳嗽聲，間或還夾雜著那嚴掌櫃口若懸河的敘述。
    錢掌櫃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麽，隻知道姓嚴的出來時走路帶風，春光滿麵，也不曉得被賞了什麽甜頭。
    那人走後，錢掌櫃也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進去。
    推門一看，是道屏風。
    東家身份神秘，不愛用真麵目示人，他是早就知道的。
    錢掌櫃躬身：“東家。”
    屏風後頭傳來男子矜貴的應聲：“何事。”
    錢掌櫃將酒樓之事潤色後緩緩道來，卻聽屏風後頭傳來聲嗤笑。
    “你是說，這酒中摻水之事乃是你妻女所為，與你毫無幹係，你打算休妻並且和女兒斷絕關係，以此算作補償？”
    錢掌櫃頭皮一緊，但還是理直氣壯道。
    “錢某多年來為酒樓鞠躬盡瘁，樓內諸多事宜，小到采買，大至人情往來，皆親力親為……”
    他在這掏心掏肺的自我感動，屏風後頭那人卻隻問問：“所以呢。”
    錢掌櫃背後開始冒冷汗：“不求東家記得我的功勞，但請再給錢某一個機會。”
    屋內沉寂片刻，屏風後傳來喝茶的動靜。
    “不給。”
    錢掌櫃猛地抬起頭來。
    “錢旺，賬不是這麽算的。”
    裏頭扔出本賬本。
    “為酒樓盡責，乃是你的本分，不是拿來邀功的借口。”
    “你每月多少工錢，自己沒數麽？”
    “若是靠你自己，你要多久才能住得上如今那院落？”
    “至於采買和所謂人情往來……”
    “你說的是那高於市麵三成的報價，還是三天兩頭邀人吃喝玩樂的報賬？”
    錢掌櫃震驚地發現，他自以為天衣無縫的那些小動作原來早已落入東家眼中。
    而他精心準備的說辭，在東家耳中不過是虛假而拙劣的謊言。
    “滾。”
    老臉通紅的他壓根沒意識到，同嚴掌櫃說話時未曾斷過的咳嗽聲，並沒有響起。
    屏風另一頭，小廝翻著白眼喝茶。
    老不修，得了便宜還賣乖！
    吃裏扒外恩將仇報的東西，根本沒資格見主子！
    啊啊啊主子他們去哪兒玩了，他也想去！
    都怪這個錢旺，害他隻能留下來演戲。
    還有老沈，幹什麽要收錢旺的銀子！就算是主子發話讓他拿的……
    啊啊啊他忽然反應過來了，他應該讓老沈來幹這活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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