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春風得意馬蹄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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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裴琯璃在侯府的機巧,出了侯府的陳逸等人一路沿著巴山街南行,在城中的汜水街向東轉。
此時,正值臨夏,天氣轉暖。
蜀州城內往來的行人,大都換上了夏衣。
特別是一些有點兒家財的人家,身上的輕便的錦衣輕飄飄的像是沒有重量般,需要一根係帶纏在腰間。
而那些外來行客,則是不同。
婆濕娑國人裏裏外外仍舊裹得嚴實,僅露出雙五顏六色的眼睛,蒙麵的布一眼便能看到上麵的汙漬。
山區部族來的人穿著和裴琯璃類似,顏色花花綠綠,脖子上、腦袋上和手上戴著飾品,走起路來或叮叮咣咣,或叮叮當當。
偶爾還能看到幾名身材魁梧——遠比侯府甲士還高大的壯漢,被人綁著雙手,一邊抽打一邊驅趕朝東市方向過去。
小蝶瞧見他們,連連扒拉陳逸的手臂,興奮莫名的喊:“姑爺,姑爺,快看那裏,他們就是蠻族。”
陳逸自然瞧得清楚,甚至因修為提升,他還能看出那些蠻族粗壯身體內隱藏著的氣勁——的確如傳聞中那般,堪比九品修士。
不過他還看得出,這些被捆綁的蠻族身上都有鞭笞形成的傷痕,臉上還有烙鐵印子。
蠻族奴隸?
不消會兒,他便確定猜測,在這些蠻族的乃是一夥婆濕娑國扮相的商人,沿途一直用怪異的口音喊著:
“精壯的南蠻子,力氣大得很呐,五十兩不要,三十兩的不要,十五兩一個哦盆友。”
直聽得陳逸咧了咧嘴,心裏那絲對蠻奴的好奇淡了些。
事實上不止他,旁邊圍觀的行客大都笑了起來,連同幾名穿戴整齊負責維持秩序的城衛軍們。
“都他娘的別圍在這兒,蠻奴有什麽好看?一群隻配給咱們拉磨、種地的牲口罷了。”
“這種牲口俺可不要,前些日子交州那兒還有幾名蠻奴造反,差點屠了人家滿門。”
“你不要有的是人要,那些個家大業大的,正需要他們這種不要錢賣力氣的蠻奴。”
“世風日下,什麽時候連蠻族都能拉來買賣了。”
“這些個婆濕娑來的土匪,就沒他們不敢賣的,丫丫個呸的……”
馬車經過,陳逸聽著旁邊嗓門大的人的閑言碎語,倒是對蜀州地界的境況多了幾分真實認知。
前次去城南走馬觀花,隻看到了蜀州煙花巷柳。
今日他來到東市旁的熱鬧街巷,卻是對普通人、土財、山區部族、婆濕娑和蠻族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套用一句深沉的話——每個人都在努力的活著。
這時,蕭無戈問:“姐夫,咱們今次去哪兒?”
陳逸想了想,又拉開簾子看了眼天色,“先繞一圈,從前麵轉道向北去那邊瞧瞧。”
蕭無戈啊了一聲,“姐夫,你也想去湊熱鬧?”
“怎麽?你知道那兒今天什麽事?”
“探花郎遊街啊,前兩日蜀州都傳開了,那位劉伯伯還特意來找祖父,說是那位探花郎想拜訪他老人家。”
等蕭無戈說完,小蝶連連點頭,“姑爺,我還以為你知道呢。”
陳逸麵露尷尬,“這些時日隻顧著習練武道了,沒有注意這些事兒。”
小蝶似是懂了,探身側頭掃見他的側臉,低聲問:“姑爺,你是不是還在可惜沒有參加這次科舉?”
陳逸搖頭,他剛把魏青字寫明白,對科舉那些策論駢文一竅不通。
“純粹是過去湊個熱鬧。”
見他神色平靜,小蝶姑且信了。
這段時日,她倒是不擔心姑爺再逃婚,也能看出他是安穩待在侯府,但科舉可是每一位學子夢寐以求的大事。
換做她是陳逸,擁有一身才學本事,同樣會想去參加科舉走上仕途。
旁邊的蕭無戈瞅了瞅兩人,似懂非懂的說:“姐夫,等二姐回來,我讓她給你在軍中安排。”
陳逸一愣,“別,可別!”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說出來,著實讓他脊背發涼,比此刻坐在前麵趕馬車的“隱衛”劉四兒都讓人害怕。
好說歹說,他才讓蕭無戈打消了幫他走後門的念頭。
陳逸鬆了口氣,暗道這侯府的人都不可不防啊。
得虧至今隻有裴琯璃發現他武道修為,否則被二叔蕭懸槊或者老太爺等人察覺他的武道進境,怕是會直接把他扭送軍營。
到那個時候,他再想回到侯府,回到春荷園釣魚、喝茶隻能是在夢裏了。
不消片刻。
在看過城東熱鬧的繁華街巷後,劉四兒便駕著馬車轉道向北,朝那片據說才子佳人、文人墨客聚集的書院、酒肆趕去。
這一路上。
劉四兒一直麵無表情,卻是豎起耳朵,把車廂內的陳逸等人的話聽得清楚。
在聽到蕭無戈要給陳逸安排官職時,他麵上微微動容。
但在聽完陳逸的勸說後,他兩條眉毛皺得能夾住一根筷子。
劉四兒很難理解陳逸的想法,明明一身才華,怎麽在來到蕭府後這麽平靜?
難道是因為他當初逃婚不成,所以自暴自棄了?
這對他來說,可算不上好消息。
“四哥。”
這時,旁邊坐著的葛老三手肘碰了碰他,擠眉弄眼的朝側方呶呶嘴。
“瞧見沒,今個兒蜀州城的才子佳人怕是都來了。”
劉四兒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便見路邊由昂貴平滑的青石鋪成的小道上,一位位衣衫楚楚的學子,正滿麵春風的說笑著。
有些明顯未出閣的姑娘,拿著小蒲扇半遮麵,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麵。
看那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是去進京趕考。
劉四兒輕哼一聲,說:“又不是他們遊街,這麽熱鬧真是不知所謂。”
葛老三白了他一眼,“誰讓你說這個了,你就沒瞧見那些姑娘?”
“看到了又怎樣?他們能看上咱們這樣的糙漢子?”
“想想嘛……”
聽著前麵的對話,陳逸對劉四兒有了新的認識。
合該他能隱藏在侯府多年沒被察覺,就這一心臥底的本分,就這連女人都不多瞧一眼的剛直,做點兒別的不好嗎?
想著,陳逸便大大方方的拉開簾子,瞧了瞧沿街的鶯鶯燕燕,的確別有一番與眾不同的模樣。
非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年少不知愁滋味,眼中洋溢的都是少年慕艾。
那一雙雙明亮眸光都很有神采,顯然都沒經曆過波折。
陳逸瞧了幾眼,剛要放下簾子,眼角餘光掃過前方,耳邊傳來一道遠比侯府車馬更清脆的馬蹄聲。
噠,噠,噠……
輕緩、清脆的聲音裏,便見一位身穿大紅衣袍,挺直腰杆端坐在白馬上的翩翩公子映入眾人眼簾。
陳逸挑眉凝望,腦海裏頓時浮現一句詩,很貼切。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盡管蜀州沒有那般花團錦繡,但那位騎在白馬上的公子臉上倒的確洋溢笑容。
“有勞諸位前來,懷古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