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隻信人定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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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時一過,城北各個酒樓便都擠滿了才子佳人。
    尤其是李懷古所在的逢春樓,上下三層,一層人多過一層。
    有推杯換盞的儒生,有嬌羞的佳人,也有一些蜀州地界的名士、大儒。
    其中就屬蕭無戈口中的“劉伯伯”劉巳身份高,他乃是蜀州府衙主官,一州知府。
    借著這層關係,陳逸和蕭無戈兩人便跟著到主桌上。
    在陳逸有意結交之下,很快便跟李懷古熟絡不少。
    兩人隔著蕭無戈說說笑笑,從今次科舉,到蜀州、江南府和京都府見聞,倒也難分伯仲。
    說到興起,李懷古還和蕭無戈換了個位置。
    雖然他的學識和見識自然不凡,但和陳逸比起來就差了很多。
    往往簡單的一兩句話,李懷古便心生敬佩,想著江南府盛傳陳逸“忠孝兩全、才學過人”並非虛言。
    如對此次會試的策論題目“舟在水上,為何傾覆”,陳逸隻是隨口說了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便直接破題。
    李懷古自愧不如,當時他想的是從隨波逐流角度破題,講究自然無為。
    和陳逸的這句話比較起來,高下立判。
    就連一旁側耳聽他們講話的蜀州知府劉巳都有些心驚。
    原本他對陳逸不以為然,畢竟陳逸身份隻是蕭家贅婿,即便做了一首賀壽詞也改變不了什麽。
    但此刻聽來,劉巳心中倒是和前任蜀州布政使司孫輔的想法一致——此子入贅蕭家,有些可惜。
    這時,李懷古略有唏噓的說:“輕舟兄,今次你未參加科舉著實可惜,你那位兄長雲帆……”
    沒等他說完,另一邊的劉巳咳嗽道:“方規啊,閑話不多說,我看咱們就到這兒吧。”
    陳逸暗自挑眉,笑道:“知府大人說的是,今天乃是懷古兄大喜日子,應該盡早回去和家人同樂才是。”
    這些個踏足朝堂的權貴倒是很懂得避嫌。
    很明顯劉巳不想得罪陳家,哪怕蜀州離著江南府萬裏之遙,他也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不過從這點,陳逸便清楚他那位“兄長”陳雲帆高中狀元之事應該另有隱情。
    李懷古遲疑道:“懷古聽從老師吩咐。”
    劉巳滿意的點頭,看向蕭無戈說道:“替我跟你祖父問聲好,稍後伯伯登門時再教你其他的。”
    說完,他低聲和李懷古交代幾句,便起身離開。
    周遭的賓客自然恭敬的行注目禮,直到他走出雅間,氣氛方才熱鬧一些。
    蕭無戈看看左右,覺得無趣,開口道:“姐夫,咱們也回去吧。”
    陳逸頓了頓,剛要起身,便被李懷古一把拉住。
    “輕舟兄,今日你我相談甚歡,不若隨我回家一趟,做個見證。”
    “哦?”
    李懷古眼角掃見蕭無戈,知道有這位小侯爺在場,他的把握更大些。
    當即他語氣誠懇的說道:“我有件事一直想做卻一直不敢,便想趁著今日喜慶了卻心願。”
    陳逸心中清楚他的心思,便順水推舟的跟了過去。
    蕭無戈、小蝶連同幾名甲士,雖然有些摸不著頭腦,但見他笑得開心都沒多說。
    沒過多久。
    幾人跟著李懷古返回家中——城北近郊的羅衣巷。
    陳逸掃視一圈,目光掠過那些古舊的院牆、清新的林木落在遠處的身影之上。
    那是位身形嬌小些的女子,紮著兩根花辮,頭上纏著細布頭巾,穿著一身簡樸衣裙,樣貌隻算清秀。
    瞧見他們到來時,女子臉上有些羞紅,一雙手下意識的糾纏在一起。
    李懷古笑容燦爛的上前拉著她的手,朝陳逸等人介紹:
    “雲香,我李懷古未過門的媳婦兒。”
    陳逸瞥了他一眼,沒有戳破,帶著蕭無戈、小蝶等人朝雲香打招呼。
    雲香被李懷古的話鬧了個臉紅,脖子都紅透了,但隻是羞怯的應了一聲,並沒有開口反駁。
    任由他拉著她。
    沒等幾人再開口,就聽一道聲音從旁傳來:
    “方規,為娘何時給你訂過親事?”
    “額。”
    眾人一愣,便見不遠處的院子裏走出一位婦人,穿著得體,正凝眉看著他們。
    李懷古轉過頭看向來人,麵露尷尬,“娘,我……”
    雲香臉色蒼白,頭都不敢抬。
    陳逸倒是神色自然,他早已知道“棒打鴛鴦”。
    隻是沒想到李懷古用情至深,不惜拉上他們做個見證,卻連開口介紹他們身份的機會都沒有。
    唯有小蝶和蕭無戈等人不明所以的在旁看著。
    這時,李懷古總算想起來蕭無戈等人,開口道:“娘,他們是……”
    “你閉嘴!”
    沒等他說完,李母瞪了他一眼,看向縮著腦袋的雲香,不鹹不淡的說:
    “雲娘,今天乃是方規大喜的日子,我本不想多說,但是你越來越放肆了。”
    李懷古拉住她,祈求道:“娘……”
    李母沒理他,仍舊看著雲香:“嬸嬸不妨把話說的再直白些。”
    “如今方規已高中探花,即便不找位門當戶對的姑娘,也該知書達理一些。而你大字不認識一個,我不可能讓方規娶你。”
    等她說完,雲香臉上已經滿是淒苦。
    那副黯然神傷的模樣,別說用情至深的李懷古,便是小蝶等人都於心不忍。
    雲香忍著眼睛的酸澀,仍恭敬的行了一禮,略有哽咽的說:
    “雲香不敢,還望……李嬸別生氣。”
    說完,她便繞過幾人,一邊擦著眼角,一邊快步跑開。
    “雲香!”
    李懷古見狀顧不得其他,掙開他母親的手,朝雲香追了過去。
    李母一愣,“方規!”
    但那兩人已經跑遠。
    直到這時,李母才看到陳逸等人,怒氣消散些擠出笑容:
    “你們是……方規的朋友?”
    蕭無戈、小蝶和王力行等人都皺眉看著她,沒有開口。
    陳逸卻是搖了搖頭,看向李母正色道:“見諒,我們怕是很難跟您兒子做朋友。”
    “……”
    沒等李母回話,陳逸微微欠身,便帶著蕭無戈等人朝李懷古追去。
    看著他們的背影,李母張了張嘴。
    “誰稀罕你們?”
    片刻後,陳逸等人便在羅衣巷外麵,找到了李懷古和雲香他們。
    隻是跟先前兩人的情愫依戀相比,此刻,他們之間仿佛已經有了一道巨大的鴻溝。
    雲香低著頭,略粗糙的手裏纏著一塊玉石,輕聲道:
    “李郎,隔壁的獵戶想娶我,前些天托媒人上門,彩禮錢夠買兩頭羊呢。”
    “你,你還是聽嬸嬸的話,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
    話沒說完,她便將手裏的玉石塞給李懷古,頭也不回地跑遠。
    李懷古看著她的背影,沒有再選擇追過去,指肚觸碰著玉石上麵凹陷的刻痕。
    良久之後。
    李懷古看向陳逸等人,“讓你們看笑話了。”
    陳逸皺眉,“懷古兄,打算怎麽做?”
    李懷古苦笑一聲,神色黯然的問:“輕舟兄,江南府盛傳你‘忠孝兩全’,那……情是否也可全?”
    沒等陳逸回答,李懷古便搖搖頭繞過他,嘴裏喃喃道: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
    陳逸目光追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眼前一花:
    [見證探花郎李懷古與青梅分別,自此天涯永隔。獎勵:醫典《傷寒雜論》,機緣+20。]
    [評:人至,聲聞,場麵見,但毫無作為,乃性情涼薄之輩。]
    陳逸掃見光幕上的評價,默然不語。
    便在這時。
    身側傳來一道壓抑不住的嗚咽聲,陳逸回身看去。
    小蝶注意到他的目光,袖子擦著眼淚,卻怎麽擦都擦不幹淨。
    “他們,他們是不是……可是明明他們……姑,姑爺,咱們能幫他們嗎?”
    蕭無戈看向陳逸:“姐夫,我雖然不懂,但看得出來他們兩人應是,應是……夫妻。”
    王力行等人同樣心情複雜,性情些的葛老三眼眶泛紅,罵罵咧咧:
    “賊老天忒不是東西。”
    良久。
    陳逸抬頭看著午後的天空,長出了一口氣。
    “信什麽老天爺啊,我隻信,人定勝天!”
    小蝶淚眼婆娑的抬起頭:“姑爺……?”
    陳逸伸手擦掉她臉上的淚痕,微笑著說:“這次,得需要你出馬。”
    “我?”
    “總要先問清楚那獵戶是不是真的給了彩禮,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