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我知你深淺,你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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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好死不死。
    來人正是黑牙。
    此刻他的打扮與陳逸相差不多,同樣一身黑袍,兜帽下戴著一張黑鐵麵具。
    差別在於,陳逸是多了一條黑色大氅,腦袋上頂著是個鬥笠。
    不過,兩人聽到黑牙的話同樣都是一頓。
    隻是樓玉雪有些愣神,陳逸卻是立即屏住呼吸,小心藏好。
    若非先前黑牙來到時,沒有掩藏形跡,且眼裏隻有樓玉雪,怕是他也要被黑牙堵住。
    反觀樓玉雪在愣神之後,臉上瞬間浮現嬌媚笑容,眼眸順勢看過去,嬌笑著說:
    “奴家還道是誰大晚上出來嚇人,原來是黑長老呀~”
    “您不是去拿那樁買賣的賞錢嗎?這個時辰出現在這兒,銀錢到手了?”
    黑牙不為所動,冰寒沒有一絲情感的眼睛盯著她,一字一頓的問:
    “你,去,哪,了?”
    樓玉雪神色不變,笑著回道:“長老明知故問,奴家擔心劉五身份有問題,親自去了一趟劉文處確認。”
    “結果如何?”
    “自是沒有問題呀~那劉五當真是劉公子的人,害奴家白跑一趟兒~”
    黑牙審視地打量她一番,微微頷首:“這樣啊……本座錯怪你了,以為你要泄露那樁買賣。”
    樓玉雪聞言,嗔怪道:“長老忒是多心,奴家跟您同屬明月樓,怎會這般不知死活?”
    “不過您還沒說,那筆銀子是不是已經到手了?”
    “自然。”
    “那便好,奴家在這兒恭喜長老又立下大功了,想必首領得知後,一定會重重獎賞您~”
    黑牙不置可否,剛要邁步,目光驀地看向身後巷子口,眼神冰寒的問:
    “何人在此?”
    聽到他的話,陳逸心髒咯噔一下,被發現了?
    不待多想,他身上驀地感受一股冰寒殺意。
    赫然來自黑牙!
    見此情況,陳逸已然確定自己被黑牙發現了。
    心念急轉,不再掩藏身形氣息。
    但是他第一個動作不是現身,而是摘下臉上麵具塞進大氅裏。
    做完這些,他才開口笑道:“黑牙長老不愧是上三品的武道強者,劉某這般小心還是被您發現了,佩服。”
    一邊說著,他一邊走到巷口,轉角看向內裏兩人。
    見到是他,黑牙略有意外:“劉五?”
    樓玉雪同樣訝然道:“你怎會在這裏?”
    陳逸看了她一眼,臉上的笑容逐漸轉冷,語氣陰柔的說:
    “劉某為何在此,玉雪姑娘不知道?劉某自然是一路跟隨玉雪姑娘來的了。”
    樓玉雪眼眸閃過一絲驚疑,“跟我?”
    陳逸哼了一聲,“你不會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去劉家試探之事吧?”
    “昨晚一次,今晚一次,嗬嗬,你們是信不過我,還是信不過我家公子?”
    說話之時,他的眼睛一直盯著樓玉雪的眼睛,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嘲弄。
    隱衛雌虎,嗬嗬,有膽子你就改口。
    樓玉雪看到他的眼神,心中更是驚疑不定。
    她自己清楚方才去劉家試探劉五的話都是鬼扯,隻為打消黑牙顧慮。
    因而她很清楚眼前的劉五所說必然也是假的。
    那……
    既然劉五不是從康寧街上跟著她來到這裏,那他是在哪裏發現自己的呢?
    是在西市外?
    還是西市裁縫鋪?
    是在她進入裁縫鋪之前還是之後?
    想到那些糟糕的可能,想到有可能泄露的隱衛身份,樓玉雪隻覺得頭皮發麻。
    不過礙於此刻黑牙在旁,縱使她知道陳逸是在說謊,也隻能先暫時順著話頭說下去。
    否則被黑牙察覺異樣,他們兩人都討不了好。
    “劉五哥哥見諒,奴家這樣做都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呀。”
    聞言,陳逸心中一笑,看著神色自然的樓玉雪,嘲弄道:
    “若非如此,劉某怎麽會一再忍讓?”
    “黑牙,你們這樣做有些過了啊。”
    聞言,黑牙看看他,又看看身側的樓玉雪,緩緩搖頭:
    “茲事體大,些許小事還望劉五兄弟見諒。”
    陳逸聞言,神色卻也順勢緩和下來,撇嘴道:
    “您都這麽說了,我劉五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何況事關公子大計。”
    “隻是再有下次就別怪劉某辣手摧花了!”
    “理當如此。”
    黑牙點頭應了一聲,耳垂微動,接著說道:
    “這裏不是說話之地,不如去春雨樓一敘?”
    陳逸點點頭道:“剛好我家公子有一事交代。”
    原本他就是想去春雨樓一趟。
    雖然出了些狀況,但他依舊不打算改變計劃。
    隨後三人便一路朝春雨樓而去。
    期間,樓玉雪顯然心思浮動,目光幾次落在陳逸身上,卻是不敢說一個字。
    陳逸自是有所察覺,卻也沒什麽好擔心的。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
    我知你深淺,你知我……是“鬼”。
    如今他和樓玉雪兩人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互相都知道對方是在說謊,可也都顧忌黑牙。
    所以吧。
    陳逸不信樓玉雪敢道破真相。
    沒過多久,三人來到春雨樓,直奔頂層靜室所在。
    不過黑牙並未停留,而是先行一步離開,隻留樓玉雪一人招呼陳逸。
    顯然他是去藏那些銀票,或者金票。
    對此,陳逸和樓玉雪兩人也都心知肚明。
    隻是心情卻是大不相同。
    陳逸是一身輕鬆,老神在在靠坐在椅子上。
    樓玉雪雖是想去確認黑牙將那些銀錢放在什麽地方,但因為先前的事情,使得她此刻更在意陳逸。
    “劉家哥哥,不知你家公子帶了什麽話來?”
    可樓玉雪話是這麽問的,語氣也如之前那般嫵媚,臉上卻是冰寒一片,盯著陳逸的眼神略有殺意。
    同時,她的手指還蘸水在桌上寫了幾個字。
    [你究竟是誰?]
    陳逸暼了一眼,頓時露出笑容說道:
    “玉雪姑娘為何這麽問?字寫的不錯啊。”
    “你?!”
    樓玉雪氣急,咬牙抹去桌上水跡,忍住心中怒火問:“什麽字不錯呀?劉家哥哥是說你家公子的字嗎?”
    同時,她又寫了一行字。
    [若是不說明,大家一起死!]
    陳逸看完,笑著點頭:“來之前我家公子怕我忘了,特意寫了字條。”
    然後他也在桌上寫了兩個字:
    [西市。]
    樓玉雪頓時麵色微變,一邊跟陳逸說著閑話,一邊在桌上寫字交流。
    [你是誰?]
    [你猜?]
    [你絕不可能是劉家的人!]
    [為何不能?]
    [你來這裏什麽目的?]
    [當然是為了燒了三鎮夏糧。]
    [你……]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半天,樓玉雪是半點沒問出來。
    氣的她呼吸都不穩了,胸口起伏間弧度誇張。
    她有猜測陳逸來自蕭家。
    可種種跡象表明,現在蕭家對明月樓謀劃的事還不知情。
    老太爺甚至有閑心過問百草堂和蕭家藥堂的事。
    互市那邊也是一樣,蕭驚鴻一直待在那裏沒見動作。
    可劉五不是蕭家的人,又會是哪一方的來人?
    劉家的?
    劉家倒是有一定的可能。
    隻是他怎麽會出現在西市,還跟著自己?
    樓玉雪此刻最想確定她隱衛身份是否暴露,偏偏眼前之人油鹽不進,讓她暗恨不已。
    最終沒辦法之下,她寫道:[你究竟怎麽樣才肯說實話?]
    陳逸微微挑眉,寫了幾個字:[這話還像點樣子。]
    [不過在下胃口很大,就不知玉雪姑娘能不能滿足?]
    樓玉雪咬牙切齒的寫下四個字:[說來聽聽!]
    [在下想要這樁買賣的銀錢的一半,玉雪姑娘可願意?]
    [做夢!]
    [那恕在下無可奉告。]
    樓玉雪看完氣的不輕,但看著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強自壓下心中怒火,問:
    [你就不怕我告訴黑牙,你不是劉家之人?]
    陳逸笑著搖搖頭,隨手寫了兩個字:
    [我是。]
    [不可能!你若是劉家之人,怎會打那筆銀子的主意?]
    [你猜?]
    眼見樓玉雪眼睛都紅了,陳逸心中暗樂之餘,也清楚這樣下去隻會更糟。
    思索片刻。
    陳逸寫字道: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我是誰,而是讓那樁買賣順利進行下去。]
    [若是玉雪姑娘實在好奇,就按我說的,十五萬兩銀子拿來。]
    樓玉雪直直看著他,心中權衡利弊。
    此刻她雖是不確定陳逸的身份,也不確定陳逸是否知道她隱衛身份,但可以確定一點——
    蕭家不知情,以及眼前之人不是蕭家的人。
    這樣的判斷,多少讓樓玉雪安心些。
    至少“火燒三鎮夏糧”的事還能進行,否則她斷然不可能讓鷂鷹冒險行事。
    便連她自己藏身明月樓圖謀的大事,也要受到影響。
    [若是被我知道你暗中破壞此事,你定然會付出代價!]
    陳逸看著她寫完後立即擦掉的緊張模樣,臉上露出一抹促狹笑容:
    “玉雪姑娘,你明月樓這麽大的勢力,不會連杯茶水都不舍得續上吧?”
    樓玉雪瞧見他的笑臉,恨不得一把給他撓花了。
    不過眼下境況,她也隻得假笑著,語氣嫵媚的說:“劉家哥哥見諒,奴家這就給你倒上~”
    隻是她端著茶壺的時候,手腕一翻,就將壺口對著陳逸倒下。
    陳逸雖是反應及時,但身上腿上難免沾染一些水漬。
    他看著小計謀得逞的樓玉雪,不免有些哭笑不得的說:
    “玉雪姑娘,你這……”
    還沒等他說完“小心眼”三個字,樓玉雪已是放下茶壺湊過去,伸手在他身上拍著,嘴裏滿是歉意:
    “劉家哥哥見諒,奴家不是故意的。”
    隻是那份力道明顯超過“拍”的範疇。
    陳逸見狀,輕哼一聲,拳意一放一收。
    趁著樓玉雪被拳意山嶽威勢鎮壓時,陳逸便用一隻手將她反鎖按在桌上。
    “玉雪姑娘,得罪了。”
    樓玉雪被他製住,尤其還是以這樣不雅觀的姿勢,臉上不禁浮現一抹羞惱。
    嘴上卻是仍舊嫵媚的說:
    “劉家哥哥,你這是做什麽呀~還不放開奴家?”
    “你……”
    可陳逸話沒說完,側麵牆已然敞開。柳浪出現在門外。
    待看清裏麵的情形,柳浪眼中閃過一絲愕然。
    “你們這是?”
    他看看陳逸,又看看被陳逸按住的樓玉雪,頓時嘿笑道: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做些該做的事情,應當,應當的哈哈。”
    說著,柳浪還不忘把門關上,“你們繼續,就當我沒來過。”
    眼見牆麵恢複平整,樓玉雪麵色羞紅的斥責道:“還不放開我?”
    陳逸依言鬆開手,後退幾步,表情無辜的看著她說:
    “玉雪姑娘,我就說別來吧,你非要著急,現在被人看笑話了吧。”
    “你……”
    見他這般無恥的話,樓玉雪牙都快咬碎了。
    但她又清楚陳逸這樣說的目的是為了瞞過黑牙和柳浪,隻得無奈的閉上眼睛一邊整理好身上衣服,一邊嬌聲細語的說:
    “都怪劉家哥哥生的這般俊美,讓奴家一時心生蕩漾~”
    不過話音剛落,樓玉雪已經打開了旁邊的門,看著外麵的柳浪笑著說:
    “哎呀,快進來,正事要緊。”
    “你們這就完事了?”
    “……”
    眼見樓玉雪俏生生的翻了個白眼,柳浪笑著走進靜室,說:
    “你們可別怪我來的不是時候,都是黑牙那廝,他讓我過來的。”
    陳逸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接著便用劉五的口吻,語氣不耐煩的說:
    “黑牙呢?”
    “再不來,我就回去了。”
    便在這時,黑牙出現在另外一麵牆外開口道:“有些事耽擱了。”
    待掃視一圈,他便不由分說的邀請幾人落座。
    “不知劉公子有什麽話帶給我?”
    陳逸暼了他一眼,昂著頭說:“我家公子讓我問問,那樁買賣什麽時候能做成?他等著再去蕭家。”
    黑牙哦了一聲,問:“先前聽聞劉公子在老侯爺那裏碰壁了?”
    陳逸哼道:“知道還問?”
    “若非因為那老東西不識抬舉,我家公子怎會讓我二人前來?”
    “他可說了,若是你明月樓能把試探我身份的心思用在那樁買賣上,現在早就成事了。”
    黑牙聞言頓了頓,道:
    “望劉兄弟回去稟報,就說我等不日就將前去。”
    “具體時間?”
    黑牙沒吭聲,隻是暼了眼樓玉雪。
    樓玉雪會意說:“待天氣放晴,我自有安排。”
    陳逸看看她,又看看黑牙,挑眉道:
    “這樁買賣由玉雪姑娘做主?黑牙兄不是明月樓在蜀州的長老嗎?”
    樓玉雪聞言心中又是一怒,這人忒是可恨,句句挖坑,偏又絲毫不漏底細,讓她惱怒得很。
    “劉家哥哥說笑~奴家唯黑牙長老馬首是瞻,哪敢私自出手?”
    陳逸笑著點頭:“想來也是這樣,劉某隻信黑牙兄。”
    “既如此,我這就回去複命。”
    黑牙嗯了一聲:“稍後我等自會通知你們。”
    眼見如此,陳逸沒再多留,示意一旁的柳浪後,就起身離開春雨樓。
    待得一切生息平靜。
    黑牙靜坐片刻,看向樓玉雪:“今日你與平時有些不同?為何?”
    樓玉雪心中一凜,眼睛卻是不敢有任何的猶移,直視黑牙的同時,嫵媚說道:
    “長老勿怪。”
    “您也知道奴家出身風塵,雖是清倌人,但在這世道難免被人瞧不起,總要找個歸處。”
    黑牙不為所動的問:“劉五?”
    “是呀,他身份足夠,且武道醫道都不俗,若是奴家跟了他,日後也有人能為奴家遮風擋雨。”
    “當然,奴家這樣做也是為了咱們明月樓呀,畢竟他是位醫道聖手,往後有大用。”
    眼見樓玉雪說的情真意切,黑牙便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說:
    “不論你有什麽打算,那樁買賣不能受半點影響,否則你必死無疑!”
    “這是自然……”
    眼見黑牙走遠,樓玉雪麵上不露聲色,心中仍舊惱怒不已。
    劉五!
    你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