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萊爾直到確定自己已經逃離了那座詭異雪雕的視線範圍，才終於停下腳步。他抬手擦了擦額角的冷汗，自己已經多久沒體驗過這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了？
    那個詭異的造型……他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雪雕誇張的小醜服和扭曲的笑容，卡萊爾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他是絕對，絕對不會穿成那種樣子！
    更不可能露出那種表情！
    像是為了確認什麽，他鬼使神差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很好，嘴角弧度正常。
    又低頭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裝束——騎士製服依舊筆挺，不是滑稽的小醜裝。
    卡萊爾這才長舒一口氣，但下一秒，蕾姆那句充滿期待的"這是按照您的樣貌做的"又在腦中回響。
    "喲，這不是騎士小哥嗎？"
    帕克突然從旁邊飄過來，落在卡萊爾肩頭。"怎麽臉色那麽差？"
    "是大精靈大人啊...沒什麽，隻是有點頭疼。"
    "誒。這可不行！"帕克用小爪子拍了拍他的額頭，"要是你病倒了，昴和那個粉發執事可是會凍死的。"
    它突然靈巧地飄到到卡萊爾麵前，眼睛亮晶晶的。"對了對了，我和莉雅做了超棒的雪雕，來看看吧？"
    卡萊爾謹慎地後退半步："請問...是什麽樣的雪雕？"
    "秘密~"帕克神秘地眨眨眼。"不過絕對比那邊的好多了！"它指了指吵鬧的方向，"剛才路過時看到拉姆和昴正在吵架呢，現在的年輕人真有活力啊。”
    "哈哈...是啊。"卡萊爾幹笑兩聲，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
    "來吧來吧！"帕克不由分說地推著他的後背。"別害羞嘛，莉雅可是很期待的！"
    卡萊爾被推到一座雪雕前，旁邊的愛蜜莉雅雙手交握在胸前。"怎麽樣？"
    卡萊爾凝視著眼前的雪雕，陷入了更長久的沉默。
    一棵造型奇特的雪樹？一團扭曲的雲？還是說...他遲疑地開口。"這是...一棵樹嗎？"
    帕克得意地翹起尾巴。"錯！這是莉雅精心雕刻的——"
    愛蜜莉雅興奮地接話。"帕克施展魔法的樣子！"
    雪雕頂端那個瘤狀的凸起，此刻在陽光下詭異地反著光。
    "誒誒？騎士小哥？" 帕克歪著頭，看著突然轉身的卡萊爾。"你去哪裏啊？至少評價一下再……"
    “大精靈大人。”卡萊爾的聲音突然嚴肅了下來。他微微側首，陽光在騎士製服的邊上鍍了一層冷光。"請原諒我無法對主君的作品妄加評議。"
    這句話說得滴水不漏，既堅守了騎士不妄言的準則，又用"主君"的敬稱將評判權巧妙地交還給了愛蜜莉雅本人。
    帕克的尾巴突然僵在半空，圓眼睛眨了眨。"這可真是…相當官方的回應呢。"
    愛蜜莉雅卻恍然大悟般拍了拍手。"原來如此！卡萊爾是希望我自己來發現不足呢！"她充滿幹勁地轉向雪雕。"那我再調整一下帕克耳朵的角度。”
    "很好，撐過去了……"
    卡萊爾剛鬆口氣，旁邊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找到啦！卡萊爾原來躲在這裏。"
    昴小跑著過來，身後跟著蕾姆、拉姆、羅茲瓦爾，以及一臉不情願的碧翠絲。
    "你的雪雕完成了嗎？在哪裏？" 昴好奇地東張西望。
    卡萊爾指向遠處。"在那邊……不過，怎麽大家都來了？"
    "因為現在宅邸裏就剩你的雪雕沒評分啦！"昴雙手叉腰。"我們準備組團去圍觀。
    碧翠絲抱著雙臂冷哼了一聲。"真是過分的女仆。把貝蒂強行拽出來，卻隻給那麽低的分數。"
    "碧翠絲大人……因為那真的不像啊。"
    在給愛蜜莉雅第一個雪雕評分前，碧翠絲就已經被昴拉了出來，也參加了這次的雪雕大賽，碧翠絲原本打算用魔法完成雪雕，卻被昴攔住。"我想看碧翠絲大人親手做的~"這才勉強說服她。
    結果—— 碧翠絲做的那個所謂的"帕克雪雕"，充其量隻能看出是個貓形輪廓，甚至比愛蜜莉雅的"抽象派"作品還要簡陋幾分。
    在昴和羅茲瓦爾將愛蜜莉雅新做的雪雕再次誤認為"一棵不那麽胖的枯樹"，並分別給出6分和2分後，眾人終於向卡萊爾的雪雕走去。
    等他們抵達時，卡萊爾的雪雕早已被村民們圍得水泄不通，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牆中不斷傳出驚歎聲。昴不得不高聲喊道。"評委來了！"人群這才勉強讓開一條窄道。
    雪雕展現在眾人眼前。
    火紅的長發如同燃燒的火焰，藍色的眼睛宛如深邃的海洋。這個印象再次闖入了昴的腦海。
    “…萊茵哈魯特？”
    雪雕做的是真不錯，但為什麽她心裏有些不爽呢？
    羅茲瓦爾則玩味的說道。
    “哦呀哦呀~真是了不得。"她拖長聲調，"竟然選擇當代"劍聖"作為題材~"
    雪雕的每一個細節都完美複刻了那位女劍聖的英姿。
    腰間佩劍的劍穗紋路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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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騎士製服的褶皺都經過精心打磨
    甚至嘴角那抹微笑都栩栩如生
    卡萊爾並未刻意選擇題材，但當冰雪在手中成型時，很自然地就塑造出了他心中最強的存在。
    “真是和它的創造者一樣“完美”的作品，我給10分呢～”
    “……6分。”
    拉姆像是抓到了昴的小尾巴。
    "啊哈！"她眯起眼睛，"巴魯斯，你管這叫沒濫用評委特權？卡萊爾大人的作品和那棵"枯樹"同分？"
    "吵死了！"昴的耳尖微微發紅，"好啦好啦...8分！這下滿意了吧？"
    拉姆抱起雙臂："理由呢？突然加分的理由？"
    "因、因為..."昴梗著脖子，"突然發現劍穗的編織紋路很精細！這個理由夠專業吧？"
    總不能說看到卡萊爾精心雕刻其他女生的樣子讓她有點嫉妒吧。
    “切，真是不坦率。”
    ——————
    "哇！好漂亮的衣服！”
    佩特拉拿著冠軍獎勵開心的雀躍起來，橙發上大大的蝴蝶結輕輕晃動。她迫不及待地展開那套做工精致的校服——深色的西裝外套搭配百褶短裙。
    "本屆雪雕大賽冠軍是——佩特拉·萊特！"昴高聲宣布，順手幫小姑娘扶正歪掉的蝴蝶結。
    卡萊爾注視著那座獲獎的雪雕。
    這是……一隻造型誇張的機械兔戰車？還有旋轉鑽頭。據說是昴"稍作修改"後的成果，沒想到意外獲得了羅茲瓦爾的青睞，成為全場第二個滿分作品。
    卡萊爾的目光注意到昴宣布完比賽結果後，輕巧的跳下了簡易的頒獎台，她拍了拍手套上的雪屑，嘴角還掛著笑，但那雙總是神采奕奕的眼睛卻有點……失落？
    卡萊爾想到了昴在給萊茵哈魯特雪雕第一次評分的時候打出了個與作品質量完全不符的六分，明白了什麽。
    卡萊爾穿過喧囂的人群，停在了她身邊。
    “昴。"
    少女聞聲轉頭，發梢沾著的雪粒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她眨了眨眼睛："咦？卡萊爾？"
    "活動很成功。"他望向不遠處——佩特拉正被孩子們圍著展示校服，蕾姆和拉姆還在為雪雕該保留誰的特征爭論不休，連碧翠絲都難得地與羅茲瓦爾交談著，當然，用詞還是一貫的不友好。
    "大家都很開心。"卡萊爾收回目光，聲音溫和，"這都是你的功勞。"
    昴愣了一瞬，隨即揚起燦爛的笑容："對吧！堆雪雕超有意思的！"
    "是啊，其實...那個機械兔戰車..."
    "超帥的對吧！"
    遠處傳來羅茲瓦爾誇張的笑聲。"啊啦~這破壞力十足的審美~"
    卡萊爾看著昴眉飛色舞的側臉，輕輕點頭。"嗯，很帥。"
    片刻後，卡萊爾緩緩說道。"其實...選擇雕刻萊茵哈魯特，隻是出於對實力的敬意。"他停頓了一下，"我更想嚐試雕刻另一個主題..."
    昴好奇地湊近。"什麽主題？"
    "一個總是活力滿滿的女孩。"他的目光落在她發間的雪花上，"但擔心把握不好那種神韻...也許她本人願意提供些建議？"
    昴的眼睛驟然亮起，像是將整個冬日的陽光都盛在了琥珀色的瞳仁裏。
    "現在就去？我知道最適合的雪堆在哪！"
    她自然地拉住卡萊爾的手腕，而騎士任由她牽引著，眼底浮現出淺淺的笑意。
    不遠處，蕾姆停下了與拉姆的爭論，她望著昴拉住卡萊爾手腕的那隻手，藍色的眼眸中泛起漣漪般的微光。
    "喜歡卡萊爾大人？"拉姆突然說道。
    "姐，姐姐！"蕾姆的耳尖瞬間通紅。
    拉姆輕推她的後背。"去吧。輸給那個聒噪丫頭就太難看了。"
    蕾姆猶豫片刻，終於提起裙擺追了上去："請、請等一下！關於雪雕..."
    夕陽將三個追逐的影子溫柔拉長，在雪地上交織成奇妙的圖案。樹上的燕雀被笑聲驚起，振翅飛向漸染金紅的天空。
    金色的陽光掠過卡萊爾回頭時揚起的藍色發梢，照亮昴轉身時飛揚的衣角，也吻過蕾姆努力伸出的指尖。
    在這個冬日將盡的傍晚，積雪悄悄記錄下了所有未說出口的心意。
    冰雪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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