昴站在穿衣鏡前，手指靈巧地調整著領帶的結。西裝式學生製服筆挺地貼合在身上，胸前的校徽閃閃發亮。
    "那天還真是多虧了爸爸又把那套運動服藏起來了呢...給他留下了個好印象。"
    拿起放在書桌上已久的書包，皮革的觸感陌生得令人懷念。昴轉向鏡子，鏡中的少女挺直腰背，黑發整齊地披在肩頭，金色的眼眸中閃爍著久違的自信光芒。
    這樣的自己...真是好久不見了啊。
    即使在過去穿著同樣製服的日子裏，她也從未感受過這種由內而外的堅定。最後，昴對著這個承載了太多回憶的房間深深鞠了一躬，轉身走下樓梯。
    廚房裏飄來香氣，菜穗子正係著圍裙忙碌著。聽到腳步聲，她頭也不回地說道。
    "啊，昴是要出門嗎？如果去便利店的話，幫媽媽買些甜點回來好嗎？"
    "哼哼~很遺憾，現在可不行哦。"昴故意誇張地張開雙臂，展示自己的一身裝扮，"因為這身打扮的特殊效果要發動了——"
    她停頓了一下，嘴角揚起明媚的笑容。
    "我要去學校了。"
    菜穗子手中的鍋鏟頓了一下，緩緩轉過身來。當她看清女兒的模樣時，那雙總是帶著凶惡眼神的眼睛瞬間柔和下來。
    "開玩笑的啦~"她擦了擦手，聲音有些發顫，"現在去學校嗎？媽媽雖然很開心...但是..."
    她的目光落在牆上的掛鍾上。
    "這樣會很顯眼吧？明天能做的事，留到明天再做也..."
    "真是的~別在女兒好不容易鼓起幹勁的時候潑冷水啦。"昴誇張地歎了口氣，手指卷著發梢，"畢竟我可是已經根深蒂固地養成了"嚴以待人、寬以律己"的糟糕性格呢~這種瞧不起人的個性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改掉的哦？"
    她故意用自嘲的語氣說著，還配合著做了個傲慢大小姐的招牌動作。菜穗子卻隻是溫柔地笑了笑，像往常一樣完美地接住了女兒的梗。
    "如果昴真的是那樣的孩子，媽媽就不會這麽辛苦了呢~"
    "嗚......"昴一時語塞，隻能眯起眼睛瞪著母親。就在這時，菜穗子"嘿咻"一聲直起身子。
    "那麽，媽媽去拿件外套，等我一下哦。"
    "等一下......"昴警覺起來，"該不會是要跟我一起去學校吧？剛從家裏蹲畢業就要在家長陪同下去上學什麽的，這已經超出懲罰遊戲的範疇了啊！"
    "不會去學校啦~"菜穗子擺擺手，"隻是去那邊的便利店買蛋黃醬而已。這麽撒嬌可不行呢，不是嗎？"
    "誒誒誒！？這種氣氛怎麽變成好像是我在求你陪我一起去一樣了啊！？"
    ——————
    昴和母親並肩走在僻靜的小路上，這條街區的景色既熟悉又陌生——路旁櫻花樹的枝幹似乎比記憶中粗壯了些，轉角那家拉麵店的招牌也換了新的款式。自從成為家裏蹲後，她的活動範圍就縮水到令人心酸的程度。
    "那個......"昴不自覺地放慢腳步，"爸爸他去哪了？今天不是休假嗎？"
    問出口的瞬間，昴就察覺到了違和感。空氣中飄散著某種不協調的氣息——以那個男人的性格，在女兒終於振作起來的重大時刻，絕對會像牛皮糖一樣黏在旁邊才對。
    "嗬嗬......"菜穗子掩嘴輕笑，"真可愛呢。明明說了不想讓父母跟著，現在卻在擔心爸爸的去向。"
    "嗚......"昴的臉頰瞬間染上緋色，"這、這隻是客套話而已啦！絕對不是什麽傲嬌屬性覺醒哦！"她手忙腳亂地揮舞著手臂，"雖然確實有點在意那個笨蛋老爸跑哪去了......"
    這番教科書級的"否認傲嬌的傲嬌發言"，讓菜穗子忍俊不禁地笑出了聲。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在昴通紅的耳尖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別擔心，"菜穗子溫柔地整理著昴的衣領，"爸爸隻是去買些東西了，很快就會趕上來的。"
    微風吹拂著母女二人的發梢，昴低頭看著母親為自己係紐扣的手指，那上麵有常年做家務留下的薄繭。
    "...雖然這麽說，但如果真的急匆匆趕來送我上學什麽的...感覺有點太矯情了。"
    菜穗子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抬起頭時眼中帶著欣慰的光芒。"感覺昴好像一瞬間長大了呢。看來...你已經不再執著於追趕你爸爸了。"她輕輕撫平女兒肩上的褶皺，"這樣就好。女孩子太要強的話，可是會很辛苦的。"
    "嗯...以前因為認不清自己，真的繞了好遠好遠的路啊..."
    "我說啊，昴。"菜穗子突然走到女兒麵前，"我們做父母的，可比你想象中還要了解自己的孩子哦。"
    "媽媽..."
    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
    "因為爸爸的表演欲太強了，媽媽總是找不到插話的機會。但其實...媽媽真的非常、非常擔心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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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聲音讓昴的鼻子突然發酸。
    "那天...知道發生的一切後，"菜穗子的指尖微微顫抖，"媽媽的心痛得快要碎掉了。說實話...確實偷偷哭過好幾次呢。"
    昴發現母親的眼眶已經紅了。
    "想到我平常連重話都舍不得說的寶貝，竟然在學校受了那樣的委屈..."菜穗子深吸一口氣，"媽媽甚至想過，幹脆讓那座學校消失算了。然後把昴永遠保護在家裏，照顧你一輩子什麽的..."
    "真是的..."昴的聲音哽咽了，"那種事情...絕對不可以啦。"
    她將額頭輕輕抵在母親的肩上，聞著那熟悉的洗衣粉香氣。曾幾何時，這個在父母眼裏驕傲的孩子，已經和母親一樣高了。
    "嗯...媽媽也明白了。"菜穗子的指尖輕輕摩挲著昴的校服領口，"我並不是個合格的母親呢。總是說著"讓孩子自己選擇道路"這樣冠冕堂皇的話..."
    陽光在那雙與昴如出一轍的金色眼眸中流轉。
    "因為昴實在太優秀了，媽媽幾乎沒在你的學習上操過心...這才導致了...忽略了最重要的東西。"
    昴感覺到母親的手指在自己領口處收緊了一瞬，又很快鬆開。
    "媽媽想要補償昴。"菜穗子抬起頭，"不管是允許你不去上學，還是縱容你吃那些不健康的蛋黃醬...隻要是能為你做的事，媽媽都願意。"
    "但是...不管我和你爸爸怎麽努力，情況都沒有好轉..."
    微風突然變得強烈，吹亂了母女二人的頭發。就在昴想要開口時，菜穗子卻突然展露出溫柔的笑容。
    "——不過啊，"她伸手將昴被風吹亂的發絲別到耳後，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女兒的眼睛，"最後不是媽媽也不是爸爸，而是有某個人想辦法解決了呢。"她的拇指輕輕擦過昴的眼角，"我覺得這是很棒的事，得好好感謝那個人才行。"
    "嗯！"昴的臉上突然綻放出耀眼的笑容，"他確實很完美啦...不過我和他可是相配得不得了哦！"
    菜穗子怔住了。這樣元氣滿滿的笑容，她已經記不清上一次見到是什麽時候了。陽光透過櫻花樹的縫隙，為她的輪廓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
    就在母親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
    "喂——！這麽重要的時刻怎麽不等我啊！"賢一的聲音從街道另一端傳來，"也要考慮一下爸爸的心情啊！"
    他氣喘籲籲地跑來，手裏提著一個印著"hook off"字樣的紙袋，襯衫因為奔跑而變得皺巴巴的。
    "太慢了，老公。"菜穗子無奈地搖頭，"隻是去買本書而已，用得著這麽長時間嗎？"
    "因為看到了些有意思的東西嘛！"賢一得意地晃了晃紙袋，額頭上還掛著汗珠，"而且今天可是值得紀念的日子，當然要精心挑選才行！"
    昴疑惑地看著父母："這個...是買給我的嗎？"
    "來，昴，收下這個吧。"賢一鄭重其事地將紙袋遞過來，"這是來自父母的禮物。要心懷感激的收下哦。”
    昴疑惑地接過袋子，裏麵確實如母親所說是一本書。但當她的指尖觸碰到書脊時，眉頭卻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堂吉訶德》？"
    她困惑地抬起頭，"為什麽女兒去上學要送這樣的..."
    話音未落，賢一已經像個變魔術般又從袋子裏掏出一個精致的模型盒。隱約可見裏麵騎士造型的人偶。
    "因為昴以前找我要過類似的東西嘛~"賢一得意地晃了晃盒子，"所以爸爸看到有賣的就立刻買下來了！"
    昴的記憶瞬間被拉回幾年前——那個被她擺在書櫃最上方位置的手辦，確實是她軟磨硬泡讓父親買的。當時還被母親笑著說"哪有女孩子要這種禮物的"。
    但眼前這個...
    "saber？"
    她輕聲念出包裝盒上的英文，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湧上心頭。...明明從未看過這部特攝劇，卻有種熟悉的感覺。
    "等等，先不說這個..."昴終於忍不住吐槽，"哪有人家女兒第一天返校就送小說和玩具的啊！這操作也太..."
    "在學校就好好享受青春吧！"賢一突然大聲打斷，雙手按在昴的肩膀上，"因為昴已經足夠優秀了！爸爸可不想再看到你為了學習愁眉苦臉的樣子了！"
    "但這個帶到學校去絕對會被沒收吧..."昴無奈地歎氣，卻還是小心翼翼地將書本和模型收進書包，"...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去認真上課的。"
    陽光漸漸變得強烈，三人的影子在柏油路麵上拉得很長。他們就這樣慢慢走著，誰都沒有加快腳步。父親在左邊滔滔不絕地說著最近的見聞，母親在右邊時不時溫柔地補充幾句，昴走在中間，時不時插嘴吐槽。
    這條平時十分鍾就能走完的路，今天卻像是永遠走不到盡頭。
    終於，在轉過最後一個拐角時，賢一和菜穗子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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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麽，媽媽要去的便利店在右邊，隻能送你到這裏了..."菜穗子停下腳步，"一個人...真的沒問題嗎？"
    微風拂過，她深吸一口氣，校服的領帶在風中輕輕飄動。
    "還沒到需要擔心的程度啦...嗯。"
    "是嗎？那就好。"菜穗子伸手拂去女兒發間的花瓣，"那麽...加油哦。"
    看著母親強裝鎮定的笑容，昴突然覺得喉嚨發緊。父母轉身走向右邊的岔路，而她必須向左——這本該是個再普通不過的道別。
    要分開了...
    心髒突然劇烈地抽痛起來。昴猛地攥緊書包帶。
    "爸爸！媽媽！"
    她的聲音在空蕩的街道上格外清晰。遠處的兩個身影同時頓住，然後慢慢轉過身來。身影每一個細節都深深烙印在昴的眼底。
    "啊......"
    話語卡在喉嚨裏。她多想好好道別，卻又害怕說出口的瞬間就會崩潰。如果現在不說，父母永遠不會知道這次分別有多漫長，但如果說了，她又該如何麵對父母淚流滿麵的臉龐？
    "我有...非做不可的事。"昴終於開口，"所以...會是相當漫長的離別。可能...連聯係都...
    "但是！"昴突然抬起頭，"不管我在哪裏，都一定會想著你們！我發誓絕對不會忘記！所以...隻要再等一段時間就好..."
    視線有些模糊，但她還是努力揚起最燦爛的笑容。
    "我！一定會帶著最重要的人回家的！"
    說完這句話，昴猛地轉身，不想讓父母看見自己脆弱的一麵。她邁開腳步，校服的裙擺隨著動作輕輕擺動。
    "嗯...路上小心。"
    母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溫柔得令人心碎。昴還是忍不住回頭——映入眼簾的是父母並肩而立的身影，他們的笑容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暖。
    這一次，昴真正地向前走去。她沒有再回頭，因為她知道，那兩個人一定會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櫻花紛飛的街道盡頭。
    "嗯！我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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