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滅了……？這家夥究竟是什麽怪物？！姐姐…為什麽會死掉啊！”
    森林的深處，梅麗雙手抱著頭蹲在地上。聲音像是被什麽無形的東西掐住了脖頸。望遠鏡砸在潮濕的泥土上，鏡片裂開的細紋如同她此刻崩裂的理智。
    “不可能……姐姐明明是不死的啊……！”
    她揪住自己的頭發，可無論她怎麽用力揉搓眼睛，就在不久前視野中的畫麵都沒有改變。
    艾爾莎的身體正在消散。
    像被風吹散的沙畫，像燃盡的餘燼，那個陪伴在她身邊的姐姐，正一點一點地……消失。
    “嗚……姐姐……？”
    梅麗蜷縮成一團，膝蓋抵著胸口，像是要把自己塞回某個不存在的安全角落。溫熱的液體從眼眶湧出，滑過臉頰時卻冷得像冰。
    不對……這不對啊……
    她見過姐姐數次【死亡】。
    就算頭被砍下來，心髒被轟碎，身體化為灰燼，都會重生。【完美的詛咒人偶】本該是絕對的，隻要吞噬血肉，姐姐就能從任何地獄爬回來。
    可是…艾爾莎沒有掙紮，沒有撕咬，甚至沒有露出狩獵時的興奮表情。
    她隻是……微笑著消散了。
    “為什麽不吃掉他……？”
    梅麗的牙齒咬破了嘴唇，鐵鏽味在口腔裏蔓延，“明明隻要……撕開那個騎士的血肉……”
    望遠鏡最後捕捉到的畫麵在腦海中閃回。
    艾爾莎染紫水晶般的瞳孔裏盛著梅麗從未見過的、近乎溫柔的光。接著，她的嘴唇動了動，說了什麽。
    ……你到底，看見了什麽啊？姐姐。
    心髒像是被荊棘纏繞，每一次跳動都帶來細密的刺痛，因為。
    自己失去的不僅是【姐姐】，更是【生存的模板】。
    該怎樣握刀？該怎樣享受獵物的慘叫？甚至……該怎樣做一個人類。
    這些全都是艾爾莎教給她的。
    “……老鼠就是老鼠！再多也沒用！”
    梅麗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她死死盯著遠處，那個方向屹立著一個魔獸屍骸中的身影，卡萊爾。
    她所有的底牌，那些足以殲滅整支軍隊的魔獸潮，甚至連組織交給她的【餓馬王】，全部，全部像垃圾一樣被碾碎了。
    “不！還有一個辦法……隻要能給姐姐報仇……我做什麽都可以……”
    顫抖的手指摸向脖頸，扯出一條細繩。繩子上掛著一枚純白的哨子，樸素得像是孩童的玩具。可當月光照在它光滑的表麵上時，隱約能看見無數細密的咒文在內部流動，那是連魔導士都會戰栗的禁忌之物。
    【流星】
    梅麗的呼吸變得急促，胸口劇烈起伏著。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哨子意味著什麽。
    一旦吹響……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但當她再次抬頭，看向艾爾莎消散的方向時，所有的猶豫都被碾碎。
    “——這是你自找的！！”
    尖銳的哨音撕裂夜空，空氣在音波中扭曲，樹木的枝葉無風自動，就連大地都開始微微震顫。
    梅麗的耳膜被震得生疼，可她卻咧開嘴笑了，笑容扭曲得幾乎要撕裂臉頰。
    “哈……哈哈……！”
    她踉蹌著後退，雙腿發軟，除了恐懼外，還有一種近乎癲狂的興奮。
    來了……它們要來了……
    遠處的森林深處，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某種小型動物，隻是更加密集，卻讓人感覺到了人毛骨悚然的，像是無數細小的牙齒在啃食世界。
    梅麗轉身就跑，樹枝劃破她的衣袖，可她感覺不到疼痛。
    逃……必須逃得遠遠的……
    哪怕是她自己放出的怪物，也沒有豁免權。
    “誰讓你……不肯老老實實去死……！”
    梅麗的聲音消散在風中，身影徹底沒入黑暗。
    ——————
    昴，我沒事的……過一會就好了，敵人都被消滅了，還有，碧翠絲大人和奧托先生呢？”
    卡萊爾的聲音比平時沙啞許多，他勉強扯出一個微笑，可嘴角的血跡卻讓這個笑容顯得格外脆弱。
    昴的視線死死釘在卡萊爾的手臂上，那裏的皮膚已經被完全腐蝕，露出森白的骨頭，邊緣處還在冒著細微的黑煙。
    ……怎麽會沒事？！
    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呼吸變得困難。她想要尖叫，想要質問，可最終隻能死死咬住下唇。
    卡萊爾試圖抬手摸摸昴的發頂，可手指剛抬起就無力地垂落。他的身體微微搖晃，像是隨時都會倒下。
    後院裏散落著無數紫色晶體，在月光下折射出妖異的光。那些是魔獸的屍體，也是這場慘烈戰鬥的證明。
    魔力枯竭、劍刃破碎、連站都站不穩了……卡萊爾的狀態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差勁。
    昴的心髒瘋狂跳動著，某種黑暗的情緒在胸腔裏翻湧。
    如果……如果我早點死一次……如果能回到更早的時間點……隻要我死掉……卡萊爾就不用受這種傷了……
    她甚至能想象出匕首刺入心髒的觸感，血液從喉嚨湧出的溫熱，比起眼睜睜看著重要的人遍體鱗傷，死亡反而像是一種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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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我沒有燃燒歐德哦，隻是暫時的傷口。等瑪娜恢複了，這些都可以治好。”
    卡萊爾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昴猛地抬頭，對上了那雙熟悉的眼睛，即使在這種時候，他還在努力安撫她。
    這個笨蛋。
    她撲上前緊緊抱住卡萊爾，卻又在碰到他傷口的瞬間驚慌地鬆開力道。
    “……騙子。”
    蕾姆的聲音傳來，輕得幾乎要被夜風吹散。她低著頭，藍色的發絲垂落，遮住了表情。但卡萊爾不需要看見她的臉——他能從她發抖的肩膀，清晰地感受到那份幾乎要撕裂胸膛的痛苦。
    卡萊爾感覺到心髒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愧疚感如同潮水般湧上來，淹沒了呼吸。他不想讓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受傷，但是也不願看到她們露出這樣的表情。
    “蕾姆，真的沒——”
    “請……不要說話。”
    蕾姆打斷了他，聲音帶著明顯的哽咽。她的手掌依然緊貼在他的身體上，盡管那裏早已沒有魔力流轉。
    為什麽……為什麽一點都擠不出來了……？
    她拚命壓榨著體內幹涸的瑪娜回路，哪怕這樣做會讓自己的魔力回路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一下就好……哪怕隻能緩解一點點的痛苦……
    求求你了……再給我一點……隻要一點點……
    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可依然固執地不肯放手。宛如隻要她再堅持一會兒，再努力一點，那些枯竭的魔力就會奇跡般地湧現。
    卡萊爾想要握住她的手，想要告訴她停下來，可當他看到蕾姆眼中搖搖欲墜的淚水時，所有的話語都哽在了喉嚨裏。
    ……對不起。
    “碧翠絲的瑪娜消耗過度，現在正在昴大人的項鏈裏休眠。奧托先生……目前行蹤不明，據昴大人說，他是去找帕特拉修了。”
    後麵的裘斯聲音沙啞而疲憊。他背著昏迷的弗雷德莉卡，雖然身上的傷口已經愈合，但痛苦承受的精神壓力。每一塊肌肉都在無聲地抗議著，呼吸都帶著隱痛。
    奧托去單獨行動了？
    卡萊爾的眉頭深深皺起。他剛想開口詢問些什麽，但是下一刻。
    “咻——————！”
    一道尖銳到令人牙酸的哨音驟然撕裂夜空。
    所有人猛地抬頭，隻見遠處的林間驚起一片黑壓壓的飛鳥，它們慌亂地拍打著翅膀，像是逃離某種不可名狀的恐怖。
    緊接著……下一個瞬間。
    “沙沙……沙沙沙……”
    森林深處傳來細密的聲響，起初像是風吹過樹葉，但很快變得越來越清晰——那是無數細小的爪子踩過枯枝落葉的聲音，密集得讓人頭皮發麻。
    然後，它們出現了，純白的身影從幽暗的樹影間緩緩浮現。
    “……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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