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棺！”
    午時一過，一道聲音在靈棚裏響起。
    下葬時間到了。
    “兒啊，我的兒啊——”
    蕭良的母親撲在棺前，哭得撕心裂肺。
    父親蹲在門旁，低著頭，淚水無聲滑落眼角。
    他們家就蕭良這麽一個獨子，兒子沒了，夫妻二人的天塌了。
    “阿良哥，你坐穩了，咱們啟程上路了！”
    蕭山低吼一聲，一個人托起棺材，扛到了肩上。
    蕭家村的墓地在村西邊的大風山上。
    棺材出門，不能落地。
    另一邊，老族長蕭有貴的棺材，由蕭萬虎幾個年壯之人抬出門，雙方在村口匯在一處，全村老少前來送行。
    “駕！”
    “駕！”
    這時，南邊路上一群黑衣勁裝，腰懸刀劍的冷峻漢子策馬疾馳而來，恰擋住了送殯的隊伍。
    “呸，真他娘的晦氣！”
    為首的赤臉漢子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勒停胯下駿馬問道：“這裏可是蕭家村？”
    道路本就不寬，十數騎站在路中間，便把路給堵死了。
    蕭萬虎等抬棺的人頓時急了。
    棺不能落地。
    雖然他們分了三撥人輪流抬棺，可是從這裏到西山有六七裏路，還要上山，哪敢這樣停下幹耗力氣。
    但是看到來人鮮衣怒馬，威風凜凜的樣子，眾人心裏都不禁咯噔一聲。
    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外來者。
    不知來幹什麽？
    會不會和那些姓蕭的是一夥的？
    “回大爺的話，這裏確是蕭家村。”
    前頭領路的族老忐忑回話，強忍怒火，好言好語請求道：“諸位大爺，死者為大，還請讓一讓，多謝了。”
    蕭山臉色陰沉。
    要不是肩膀上扛著棺槨，不敢驚擾亡魂，他真想衝上去幹人。
    赤臉漢子沒有理會老者的請求，繼續問道：“去年四月份，你們村有兩個半大小子，在寒煞山脈摘了一顆寒靈果，拿到黑石城賣了十個金幣，這兩個小子在哪裏？”
    蕭山聞言詫異，沒想到對方是衝著此事來的。
    這件事不是什麽秘密。
    於是出聲答道：“是我。你們先把路讓開，等我安葬了死者，再與你們說。”
    赤臉漢子聞言一喜，打量著蕭山問道：“另一個呢？”
    見對方根本沒有讓路的意思，蕭山不禁惱怒，沒好氣回道：“我的好兄弟在棺材裏躺著呢，你們要進去請他嗎？”
    “死了？”
    赤臉漢子皺了皺眉，衝蕭山說道：“你把棺材交給別人，你留下，我家小姐馬上就來。”
    蕭山的火氣噌的一下竄了起來，怒道：“有什麽事不能等下再說？阻攔別人出殯下葬，你們覺得自己禮貌嗎？”
    赤臉漢子臉色一沉：“我已經說了，讓你把棺材交給別人，不然，那就這麽等著吧。”
    說完，抬手打了個手勢。
    十幾個黑衣漢子立刻催馬上前，把蕭山等人包圍起來。
    蕭山深吸一口氣，強忍殺人的心，放緩語氣卑微請求道：“棺材裏躺的是我最好的兄弟，我要送他最後一程，等我安葬了兄弟後，你們問什麽都行，現在麻煩你們先讓一下好嗎？謝謝了！”
    “不行！”
    赤臉漢子一口拒絕，“萬一你跑了，我們去哪裏找你！”
    蕭山氣笑：“我家在這裏，能往哪裏跑？”
    赤臉漢子沉聲道：“此事關係重大，必須防患於未然，不敢有丁點閃失。”
    蕭山道：“你們怕我跑，可以跟在我後麵。”
    “幹你娘！”
    赤臉漢子豎眉怒喝，“跟在你後麵，豈不是等於讓我們給他們兩個送葬，他們算個什麽東西，也配讓我們送葬！嗬，呸！真他娘的晦氣！”
    蕭山望著赤臉漢子，內心忽然變得平靜。
    平靜得隻想殺人。
    但是此時此地，顯然不能大打出手，唯有忍。
    而且，也不能在村子附近動手，這些家夥全都是三境九重天，萬一他們喪心病狂對族人出手，無法阻止。
    要找一個僻靜的地方。
    蕭山眼睛微眯，心裏已經給這些人選好了墓地。
    突然，一人望著東南方向說道：“小姐來了。”
    蕭山放眼望去，果然看到一輛馬車從東南方向駛來。
    說是來了，實際上還相隔極遠，隻能遙遙望見一個拳頭大的馬車。
    不過，蕭山得到鷹眼神力後，目力變得極好，白天能望見十裏外樹葉的紋路，夜晚能視黑夜如白晝，望兩三裏遠。
    所以一眼望去便看得清清楚楚，連車夫臉上有多少道皺紋都看得見。
    他的臉色突然陰沉起來。
    駛來的馬車和趕車的車夫他全都認識，知道眼前這些人的小姐是誰了，可不就是那個自以為是，虛偽至極的女人。
    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蕭山不禁咬牙切齒。
    這樣等著自然不是辦法，而對方又不肯讓路，他隻能把肩膀上的棺材交給其他人，讓他們先往西山去。
    由於出門的時候沒有捆繩子，以致於接手的幾個人也隻能徒手扛著。
    蕭山目送他們遠去，極不放心。
    等了好大一會，馬車才駛到近前。
    蕭山站在那裏，一言不發。
    “是你！”
    周姓老者從馬車上下來，驚訝地看著蕭山。
    蕭山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怎麽到哪裏都能遇到這個殺人犯！”
    婢女挑開車簾，看到蕭山後，神色不悅道。
    李愛月也望見了蕭山。
    第一反應和婢女一樣，可念頭一轉，心裏突然咯噔一聲，心想此行要找的人不會就是這個殺人犯吧。
    蕭山的目光突然向她望來。
    四目相視的一瞬間，李愛月呼吸一窒，對方眼睛裏噴湧的怒火和不加掩飾的濃烈恨意讓她恐懼，嚇得她連忙將目光閃躲開，不敢和蕭山對視。
    “怎麽回事？”
    周姓老者走下馬車，看向赤臉漢子問道。
    蕭山陰沉的臉色，地上撒落的紙錢和蕭山頭上紮的麻布孝巾，以及壓抑的氣氛，告訴他出事了。
    赤臉漢子把事情簡單地講了一遍。
    “怎麽會是他？”
    聽見此行要找的人是蕭山，婢女的臉色頓時變得無比難看，慌張道：“這家夥小肚雞腸，睚眥必報，恐怕…恐怕不會告訴我們采摘寒靈果的位置。”
    白色麵巾下，李愛月的臉色也十分難看，沉默片刻後，開口道：“隻要我誠心相求，相信一定能化解他的成見，告訴我們的。”
    說完，還輕輕點了點頭，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婢女卻是微微眯起眼睛，不知心裏在想什麽，眼縫裏寒芒閃爍。
    “年輕人，咱們還真有緣。”
    周姓老者打破沉默，衝蕭山說道：“我們此次前來沒有惡意，隻想——”
    “沒有惡意？”
    蕭山看向周姓老者，問道：“要怎麽樣才算有惡意？直接殺人嗎？”
    老者表情一僵：“這是誤會。”
    蕭山目光一掃：“你們所有人回答我一個問題，要是你們的至親出殯下葬之日，路上被人無端攔下，任你們好言好語相求，對方也不讓路，最後對方還對你們說，他們沒有惡意，你們會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