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房間另一邊。
    薑夜璃把自己反鎖在浴室，蜷縮在堆滿零件的浴缸裏。
    有點冷……
    少女扯過沾滿油汙的棉布工裝外套，裹住微微顫抖的身體。
    打開終端，喚出全息畫麵。
    虛擬鍵盤和屏幕投影浮現於麵前。
    她一字一句地開始每日記錄。
    這是原本是小姨要求她養成的習慣，說這是優秀機械師的必修課。
    最初她還很抗拒，天天犯懶，堅持不下去。
    但小姨失蹤後，為了每天給自己打氣，這個習慣反倒養成了。
    【薑小璃維修日誌：136號】
    【今天沒有訂單，收入為零】
    【意外事件1：一個衣著怪異的年輕男性從天窗掉進了105室的陽台，天窗玻璃和陽台地板嚴重損壞。根據地麵凹陷的深度，初步計算該男子是從70樓即地麵層）垂直墜落的，下落高度在300米以上。目前觀察到該男子生存狀態良好，其體表無明顯義體改造痕跡，推斷其可能為公司叛逃精英】
    【意外事件2：血爪幫小隊提前一個星期來討債，非法破門闖入，被上述的男子迅速擊殺，初步推斷其此次為私自行動，屍體痕跡已經完善處理，預計短期內沒有被血爪幫報複的風險】
    【該男子是暴力殺人狂！殺人手法極其暴力，殺人時毫無情感波動，有賽博精神病的部分特征，但卻又保持著十足的冷靜和理智】
    【該男子在我目睹了殺人現場後，沒有傷害我，似乎可以正常交流】
    【與自稱陸見星的殺人狂立下了口頭約定，我收留他共同居住，他幫助我保住這套房產】
    【意外事件：殺人狂的初步表現很和善，自稱失憶，目前無法判定其是否在表演】
    【如果能和這個殺人狂正常合作，根據係統估算，薑夜璃的預計存活率將從不到10上升到超過50】
    【目前負債：68萬信用點】
    【目前餘額：0信用點】
    【補充：這個殺人狂的外貌形象不錯】
    【注意事項：此類殺人狂的情緒一般較為敏感，一定要在殺人狂麵前表現得自然輕鬆，對其表現出足夠的信任，務必避免激怒他】
    【注意事項：薑夜璃一定要活下去，找到小姨】
    ......
    日誌保存成功，關閉終端。
    少女的小臉埋進膝蓋，指甲掐進掌心，情緒複雜。
    有些緊張...有些恐懼...…
    但也比之前多了點希望。
    外麵小床上睡著的男人，單手捏斷脖子的凶殘模樣在眼前揮之不去。
    可他扶起自己時掌心的溫度又格外真實。
    現在也沒有別的退路了。
    隻能相信他了......
    希望飛天麵條大神真的靠譜吧……
    少女不斷地催眠自己。
    金屬零件硌得她雪白的大腿發麻，直到雙眼發酸才迷迷糊糊合上眼。
    ......
    第二天清晨。
    薑夜璃被水管滴落的冷水喚醒。
    左腿已經麻得失去知覺，頭發亂得稀碎。
    她帶著一絲警惕，扶著牆挪出浴室時，陸見星正站在陽台上仰頭望著天窗。
    斷裂的天窗橫梁把晨光切成碎片，有幾縷陽光落在他的側臉。
    確實長得挺好看的......
    少女沒忍住又胡思亂想。
    “早。”
    陸見星轉頭，在看清她的狼狽模樣後挑了挑眉，笑道：“你睡覺還打呼嚕。”
    “我沒有！”
    薑夜璃下意識反駁，反應過來後耳根微微發燙。
    桌上的終端突然彈出一個投影窗口。
    紅色警告——【本月管理費逾期，剩餘170小時】
    少女僵在原地。
    終端機自動播放催繳通知的機械音，在狹小的房間裏格外刺耳。
    陸見星走過來，拿起終端機看了看。
    “要交多少？”
    少女沉吟了一會，低頭盯著開裂的地磚。
    “遺產稅要800萬信用點，還有大概39天的期限。”
    “現在這間欠了管理費和保護費60萬，下個月交不上就......”
    “這麽貴？”陸見星皺了皺眉頭。
    他昨天在終端平板上查了查這個時代食物的物價。
    廉價食品飽餐一天大概也就30信用點，卻沒想到一套房間的稅費能要這麽多。
    “你打算怎麽賺錢？”
    薑夜璃掰著指頭算：
    “黑市中介、地下擂台醫療組、接私活拆解報廢義體、維修義體一次大概給五千、還有給幫派當臨時打手日結三千，黑市診所試藥一次兩萬......”
    “但最快的是參加二級機械師資格考核，通過的話就能和小姨一樣接公司外包訂單了......”
    她每說一句臉色就白一分。
    怎麽算，七天都不可能湊齊60萬，更別提還欠了幾萬高利貸。
    少女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委屈巴巴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砰砰砰！
    此時防盜門突然被砸得發出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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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就破破爛爛、臨時修補焊接湊合用的門板搖搖欲墜。
    陸見星試圖扣住門框的瞬間，整個門板連同鉸鏈一起飛了出去。
    門外兩米高的鋼鐵改造人正用機械義眼掃描他們，身體上至少有十處不同型號的義體接縫。
    “怎麽是個小姑娘？你家大人呢？”
    這個大塊頭男人身形不穩，搖搖晃晃，另一隻布滿血絲的肉眼球突然轉向薑夜璃：“我快要......”
    “我就是維修師！”薑夜璃上前一步。
    咚！
    話音未落，大塊頭已經轟然倒在了地上。
    鋼鐵骨架把地板砸得震顫，置物架上的螺絲釘都跳了起來。
    陸見星拎著對方拖進屋裏時，薑夜璃已經展開了修理台。
    她的外附維修型機械臂彈出探針，精準地刺入男人後頸的檢修口。
    “中樞神經超載137！”
    修理台上方的全息投影裏，鮮紅的神經係統脈絡正在急速閃動。
    “義體替代率86，這是個鋼骨級的改造人！”
    “精神負載率129，他的義體載荷太高了，可能是受了什麽傷。”
    薑夜璃大喊，右眼瞳亮起藍色光圈。
    “要馬上做義體卸載！隨便卸掉一支應該就能降下來了。”
    陸見星悄悄翻了個白眼，內心吐槽。
    和我說有啥用，我又聽不懂......
    “嘩啦——”
    金屬撕裂聲炸響。
    維修台上的大塊頭突然暴起，像失去理智一樣瘋狂掙紮。
    全神貫注的薑夜璃被嚇了一跳。
    陸見星的反應極快，閃身卡住對方脖頸，右手扣住胡亂揮舞的機械手臂。
    “快卸！”他膝蓋頂著暴走改造人的腰眼，把這個全身義體的暴走改造人死死按在維修台上。
    薑夜璃迅速反應過來，微顫的指尖懸在操作屏上，緊咬下唇，按下紅色按鈕。
    液壓鉗夾住左臂接口的瞬間，男人發出非人的咆哮。
    陸見星指節發白，暴起的青筋沿著小臂蔓延進袖口。
    直到薑夜璃扯斷最後一根神經線，那隻機械左臂哐當落地，發紅的金屬關節還在抽搐。
    大塊頭逐漸安靜下來，看上去似乎慢慢恢複了神智。
    “精神負載率79”
    “感謝......”大塊頭慢慢清醒，躺在維修台上，睜眼盯著天花板大口喘息，鐵肺高速率運轉。
    “再晚幾分鍾，老子就該在超管局的賽博精神病通緝令上掛照片了。”
    “熱卸載會讓神經幻痛幾天。”少女扯過消毒紗布，按在大塊頭滲血的接口處。
    “起碼要靜養半個月，靜養期間別碰致幻類的東西，精神負載率降到50再來重新裝回義體。”
    “多謝......小薑師傅，我很久以前來過你們維修店一次，剛才快要撐不住了，路過這裏就直接進來了。”
    大塊頭起身，再次道謝：“我剛才還以為這輩子要完了，畢竟剛剛那種情況下，就算是公司的三級機械師也未必救得回來。”
    “對了，我叫戴斯，在外城幹點差事。”
    戴斯忌憚地瞥了正在擦手的陸見星一眼，隨即掏出終端開始轉賬。
    他隱約記得，剛才這個看起來並不是很強壯的男人，把他按在維修台上無法動彈。
    他自認在暴走狀態下，就算是四階適能者也很難無傷控製住他。
    薑夜璃的個人終端機叮咚作響。
    【到賬通知：信用點】
    這麽大方？少女睜大了眼睛，平時一次普通維修頂天也就幾千信用點。
    “外城西區8417號倉庫，我是鐵狐傭兵團副團長，欠你們一個人情。”戴斯看向陸見星，“這位兄弟在哪高就？”
    “這是......我的表哥！”薑夜璃看見陸見星思考的表情，搶答道：“現在暫時還沒找到活幹。”
    “兄弟是個高手，該去外城闖闖。”戴斯聽完眼前一亮。
    他扛起自己被卸下來的左臂向外走去，走到一半又回頭補充道：
    “有什麽需要就來找我，我暫時會在41層b區修養，那裏有我們團在列巢的據點，如果有什麽通行許可上的問題......我也可以幫忙擔保。”
    “你還要賠這個門。”陸見星突然補了一句。
    戴斯一愣，訕笑一下，隨即看著破爛成這樣的防盜門有點疑惑。
    剛才自己迷迷糊糊進門的時候，捶那一下威力這麽大嗎，不應該啊......
    這新鮮的焊縫也是我剛才捶出來的嗎......?
    不過他最後還是又付了2萬信用點，一瘸一拐地離開了。
    “這2萬點足夠換一扇新門嗎？”陸見星發問。
    “門？什麽門？”
    薑夜璃收到點巨款，突然又煥發了鬥誌。
    她展開外骨骼機械臂，艱難地扛起地上的門板，敲敲打打一通焊接，又勉強裝了回去。
    少女理直氣壯地叉腰：
    “現在每一分錢都要省下來，這樣又不是不能用！”
    陸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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