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橫了她一眼。
    左手托起少年，讓他趴到自己肩頭，右手牽起她的左手，語重心長道：“哼！自己都還沒炕高，還想養人？
    把人藏山洞，虧你想得出來！夜間山裏溫度低，他還受了內傷，明早你再去，怕是人都燒的不省人事了。你當他也和你搬回去那些熊啊豹子的一樣嗎？。”
    “平日裏你救過許多動物，無論多喜歡也沒見你想帶回去養，全都帶去你的秘密基地，傷好後又都放歸了山中……
    怎得此子就如此特別，第一麵便讓你想著帶回去養起來？就因為他臉長得好看？”想不到他好不容易收個稱心弟子，竟還是個顏控。
    “不一樣。”一直默默聽著的她，突然小聲反駁。
    師父疑惑：“嗯？”
    “我想有個朋友……”她又補了一句：“會說話的朋友。”
    師父說的不錯，確實已經許久沒有小鬼敢再靠近她，跟她說話了，現在敢來的基本都是厲鬼，無法溝通。
    師父看著她沉默好半晌，這才重重歎了口氣道：“唉！清修孤寂的確是為師疏忽了……”
    “你這般年歲，如今身體大好，想要個同齡的朋友倒也情有可原。”
    “可為師之前說過，在你有能力自保之前必須要呆在為師身邊。
    不僅因為你體內的陰氣會隨著你的年齡越來越重，在你能收放自如之前，普通人長時間呆在你身邊也會受到影響。
    更重要的是，為師是怕你被邪修給盯上呐……”
    她反手握緊師父的手，清脆的童音裏透著依賴：“小白沒有想過要離開師父，師父也不可以丟下小白。”
    師父笑著看她：“你舍不得師父，那你可有考慮過他？
    你要和為師待在山裏修行，可山外亦有他的生活，他的家人和朋友。”
    “你若強留他在此，說不準，等他醒來還以為我們和綁架他的人是一夥的……
    法製時代，圈養人類犯法！玄門中人亦不能例外，刑法你不都背過。”
    她眨巴著大眼睛，伸出五根手指：“可我也是師父買來的！五百塊。”
    “傻不傻……生而不養，是為不仁，有妻出軌，是為不忠，妻亡棄女，是為不義，親女賤賣，是為不善。
    如此不仁不義，不忠不善之人……陽壽定然長不了。
    本意要丟女兒，末了還要敲詐一筆。
    修行之人身負功德，錢財自帶因果，豈是那般好拿的？
    如他那種心術不正之人，若將那五百元用在自己身上，每用一分便會折損一分生機，若用在他人身上，對方必定短期內黴運不斷。
    你當知道，五在玄學中代表什麽？”
    她回道：“代表五行，是平衡亦是變數。”
    師父點頭：“不錯！不是你隻值五百塊，而是你的生身之父，隻能承受得住我給他那五百塊，多給他一分，我都怕他血濺當場。
    不過現在想想，那人如今墳頭草都該有半人高了……不然你覺得，為何我見你第一麵便說，你親緣已斷。”
    兩人言語間，便已行至宅院大門前。
    師父低頭，目光嚴肅地看著她：“生老病死，人生常態，不可過於執著。
    師父也不可能養你一輩子……但為師希望日後陪在你身邊之人是心甘情願，而非別有所圖！
    好生將為師教你的東西，全部學會，你才可以在不論身處何種困境時，都能做出不違背本心的選擇。
    術法得到傳承，玄門正道亦可得以延續。日後我大限將至，人間還需要一個引渡人平衡天地陰陽平衡。隻有如此我才能含笑九泉，你可明白？”
    小白南抿緊嘴唇垂首斂目，反手將師父的手指握得更緊，固執地小聲反駁：“才不要！我就要慢慢學。”
    “您給我的古籍上說，修行之人大多長壽，若遇大機緣甚至還能與天地同壽！”
    “師父看起來一點都不老，修為還這麽厲害，或許最後師父便能得此機緣，福壽綿長，反倒是我先去九泉呢。”
    師父慢慢瞪大眼睛：“嘿～我說你這孩子……再口無遮攔為師便打你手心！”
    “大機緣可不像撿個人這般容易……隻準你留他三天！”
    見小姑娘眸子一亮，便知她這是高興了。
    師父輕咳一聲，補充道：“咳！為師醜話說在前麵，若此子醒後，吵著要回去，你不可阻攔。
    倘若真養出感情來，離別時更萬萬不能哭鼻子。
    你若是答應，我就帶他進這門，為他煮藥養傷，不出半日便能讓他睜眼。
    你若不答應……為師現在就送他回去，省得你到時候哭哭啼啼，惹人心煩！”師父邊說邊用餘光小心觀察著自己小徒弟的表情，料定她定會同意。
    果不其然，她抬頭伸出一截白嫩小指，脆生生道：“謝謝師父，一言為定！”
    “幼稚鬼。為師幾時騙過你。”師父無奈搖頭。
    口中雖這麽說，卻還是勾住她的小指與她拇指相貼。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烏龜王八蛋。”小白南稚嫩的童聲回蕩在山中，最後一大一小拇指相貼，蓋了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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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瞅著小女孩嘴巴都翹了起來，師父一臉沒眼看：“滿意了？這幾日修行不可廢，讓你完成的中學生課業我亦會按時抽查！”
    “那些我已經會了！師父你快去給他熬藥吧。他流了好多血，臉色也越來越蒼白了……師父需要什麽草藥，我這就去準備？”小姑娘見他終於鬆口反倒有些焦急，扯住師父大掌便著急忙慌往宅院裏拖。
    “不要！這大晚上的，為師要先去睡覺。”
    成功看到小徒兒一慣淡定的假麵緩緩崩裂，眸子震顫，滿臉寫著：我被騙了！
    師父勾唇仰頭大笑，露出一口白牙：“哈哈哈，如此這般才像個小娃娃，別學什麽少年老成！雖然你今晚格外倔，像個拉不住的小毛驢！但為師心中甚慰，我倒是將你養得比剛來山上時有了幾分人樣。
    當然，你日後也萬萬不可見一個要養一個哈……”
    頓了一下，師父正色道：“不過！小小年紀更不要太過繃著自己。
    “我可從未說過修行之人要拋卻七情六欲，喜、怒、憂、思、悲、恐、驚——七情，眼耳鼻舌身意——六欲。
    七情六欲乃人與生俱來的天賦，天生地養之神，尚要下凡渡劫才可通七情，為何要摒棄？地藏王菩薩都曾幾度救出在地獄受苦的母親。
    神愛世人，但不可唯愛一人，是因為曾有過為愛犧牲蒼生的慘烈曾經，可神更不能不懂何為愛，若不能保佑世人引導世人，世人又為何要供奉其香火？”
    “你如今尚隻是一介凡人，還隻是一個孩子而已。自當該笑便笑，想哭就哭，想要真心就要先拿出真心去追，若他同樣心動，自當甘之如飴！”
    “縱使你如今無父無母，孑然一身，可別忘了，你身後還有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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