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非笙是從小就被當做備用的軀體來培養的。
    他從小修煉的功法，吃的丹藥，都在一點一點將他培養成一個最好的容器。
    如今他的身體可以和任何一個人的靈魂相融。
    任何人，隻要元神可以打敗他的元神進入他的身體，就可以成功奪舍他，代替他活下去。
    就連元神，他的都比同階的人要更加孱弱一些，這同樣是丹藥和功法造成的結果。
    說到這裏，顧非笙自嘲一笑，“那位師兄知道了我的秘密，所以他才會想要鋌而走險試一次。”
    “畢竟他本來也快死了，就算失敗，也不過是同樣的結果而已。”
    林翎聽的無比震驚，同時也意識到了最關鍵的一個問題。
    “所以……將你刻意培養成這樣的，是你的師父……風林老祖？”
    這不是什麽難猜的問題，顧非笙很平靜的點了點頭，“是。”
    “這是那位師兄告訴我的第二個秘密。”
    風林老祖不知是什麽原因，被困在渡劫後期很多年都無法飛升。
    隨著他的壽數越來越少，他不甘心就這樣死去，於是想到了奪舍。
    但奪舍有太多不確定性了，找到與他靈魂契合的肉身並不容易，更別說他還想要資質絕佳的。
    他找了很多年，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唯一的遺憾……她是個女子。
    但即便是女子，有也總比沒有要好。
    於是風林老祖收她為弟子，放在身邊悉心教導，欣慰的看著她一路成長，隻等某一天他需要的時候，拿走屬於她的一切。
    修衡睫毛顫了顫，立即明白了什麽，“你說的……是我娘？”
    顧非笙點頭，“她叫戚如雪。”
    “戚如雪……”
    這是修衡第一次知道自己母親的姓名，他將這三個字在心底細細品味，腦海中似乎逐漸可以勾勒出她的模樣。
    她一定是個很聰慧也很溫柔的女人。
    林翎能感覺到修衡情緒的起伏，她伸手用力握了握他的，然後替他詢問。
    “然後呢？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顧非笙點了點頭，“那位師兄便是曾經與她交好的人，又或者說……他喜歡她。”
    “因為喜歡，他對戚如雪一直很好，所以當戚如雪隱約察覺到了什麽，她也是第一時間找他商量的。”
    “戚如雪並不知道的這樣詳細，很多東西，也都是那位師兄後麵才逐漸觀察推敲出來的。”
    “但當時她已經感覺到師父對她別有企圖，直覺讓她想要逃離。”
    “你的父親並不是正陽宗弟子，而是一位散修。”
    “戚如雪遇見他，然後愛上他，最終決定跟他一起逃離正陽宗這座牢籠。”
    “她很聰明，做足了準備，所以還真的讓她成功逃掉了。”
    “可是我師父精心培養了她那麽多年，又怎麽會舍得就這樣將她放走呢？”
    林翎好似已經猜到了故事的結局。
    “所以……戚如雪是他殺的？”
    顧非笙想了想，搖頭，“我不知道。”
    他說：“聽說那天他得到了戚如雪的消息，於是一個人離開了宗門。”
    “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帶回的消息便是戚如雪和她的夫君死在了歹人手中，他到的時候已經晚了，最後隻能將歹人殺死為他們報仇。”
    “同時他還說，戚如雪留下了一個孩子不知所蹤，那是他弟子的遺孤，命正陽宗眾人一定要替他尋回那個孩子。”
    “至於期間具體發生了什麽，就隻有他一個人知道了。”
    故事說到現在，已經拚湊的七七八八了。
    林翎覺得，戚如雪就算不是風林老祖親手殺的，也一定跟他脫不了幹係。
    “可是……他找大師兄做什麽？難道大師兄也可以作為他的容器？”
    顧非笙道：“這隻是我的猜測……但我想，也隻有這個可能了。”
    風林老祖連對戚如雪都是虛情假意，又何談她的兒子？
    肯花費心力尋找，那必定是對他有用的。
    林翎也是這樣想的，但又覺得有點兒奇怪。
    “可是……顧道友，冒犯的說，風林老祖既然又培養了你，又為何還要繼續尋找我大師兄？”
    顧非笙的目光落在修衡身上，良久才道，“或許……他比我更適合，又或者，他身上有什麽我沒有的特質。”
    “總之，我更像是一個師父失去戚如雪之後尋找的備用方案。”
    “我要活著，而戚如雪的孩子，也不能放棄尋找。”
    林翎眉頭緊皺，大師兄有什麽特別的呢？
    說白了，他的資質其實還不如顧非笙好。
    若是兩個人都能供他奪舍，那自然是應該選擇資質更好的那一個才對，為何卻會如此執著於修衡？
    可惜，這些事隻靠他們自己想，是想不明白的。
    想知道為什麽，大概隻能去問風林老祖了。
    故事講完，大家都有些沉默。
    因為白蓮尊者，林翎已經知道風林老祖不是什麽好人。
    但沒想到他如此跌破她的三觀……沒有最壞，隻有更壞！
    虧她看書的時候還淺磕了一下這對師徒cp，還以為裏麵有什麽複雜的愛恨情仇呢。
    結果竟然是這樣……
    緊接著林翎又想起來書中的後來，修衡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原本心中隻有劍的他，竟然開始追名逐利起來了。
    最後他甚至還拿到了整個正陽宗的統治權。
    如今想來……會不會其實，真的就是換了個人呢？
    細思極恐，林翎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忽然有點兒後悔，不想讓修衡回去了。
    在外麵努努力，運氣好的話，八年還是有可能發生奇跡的。
    可一旦去了正陽宗，他命再丟進去可怎麽辦？
    想想到時候修衡的身體被那麽一個老變態占據，她就渾身難受。
    這樣想著，林翎便忍不住開口，“大師兄……要不還是算了吧？”
    修衡剛剛一直沉默著，臉上也沒有露出什麽特別的表情。
    直到此時林翎開口，他才抬頭看了過來。
    眼神對視的刹那，甚至不用他開口，林翎就已經知道了他的答案。
    “師妹……我得回去。”
    簡單的幾個字，說的卻異常堅定。
    如果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修衡可以隻為自己而活。
    但……既然知道了自己的父母是因何而死，他就不能當做不知道了。
    盡管那人如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他也還是想要試試。
    他不甘心眼睜睜看著那樣一個道貌岸然的小人，受世人敬仰，安穩的活著。
    ……他要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