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自動門在淩晨三點十五分準時發出機械的嗡鳴，顧十七把最後一盒泡麵擺上貨架時，餘光瞥見玻璃門外閃過一抹不自然的透明輪廓。
    這是本月第三次值夜班，顧十七對補貨流程已經爛熟於心。正常補貨員都會穿著亮黃色的連體雨衣，反光條在黑暗裏像兩條遊動的螢火蟲。
    但此刻透過防彈玻璃，顧十七看見那個正在卸貨的身影像是被雨水浸泡過的塑料薄膜，連帶著貨架上的方便麵包裝紙都在他經過時泛起漣漪般的波紋。
    淩晨314，便利店的燈光忽然閃爍了一下。
    顧十七的手指停在收銀台的鍵盤上，顯示屏上的數字"131.4"微微扭曲，像是被某種力量幹擾。他的目光移向牆上的掛鍾——秒針卡在"12"的位置，一動不動。
    “補貨時間到了。”
    廣播裏傳來沙啞的女聲，像是從老舊的錄音帶裏擠出來的。顧十七的神經瞬間繃緊，他迅速掃了一眼員工手冊上的第四條規則：
    「淩晨315330是固定補貨時間。補貨員都穿著黃色雨衣，如果看到穿透明雨衣的補貨員，不要與其對話，立即播放收銀台下的兒童合唱團cd。」
    他深吸一口氣，手指悄悄探向收銀台下方的cd播放器。
    315整。
    後門緩緩滑開，冷風夾雜著潮濕的雨腥味灌入店內。顧十七的視線死死鎖定在門口——
    一個穿著透明雨衣的男人走了進來。
    不是黃色。
    是透明的。
    雨衣下的輪廓模糊不清，像是被水泡發的屍體，腫脹的西裝在塑料布下若隱若現。他的腳步沒有聲音，但每一次移動，雨衣都會滴落幾滴渾濁的液體，落在地板上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顧十七的喉嚨發緊，手指已經按在了cd播放鍵上。
    不要對話。
    不要對視。
    立刻播放cd。
    可就在他即將按下播放鍵的瞬間——
    “今晚的貨有點多。”
    透明雨衣的補貨員開口了。
    聲音像是從深水裏擠出來的，帶著氣泡破裂的雜音。
    顧十七的指尖僵住了。
    規則第四條：如果看到穿透明雨衣的補貨員，不要與其對話。
    而他剛剛說話了。
    顧十七的瞳孔收縮，心髒幾乎要撞破胸腔。
    他不能回答。
    絕對不能回答。
    可補貨員已經停下腳步，緩緩轉過頭。雨帽下的陰影裏，一雙渾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你……是新來的？”
    顧十七的牙齒咬緊，強迫自己保持沉默。
    補貨員歪了歪頭，雨衣下的身體發出黏膩的蠕動聲。他推著補貨車，緩緩朝收銀台靠近。
    “不說話？”
    補貨員的嘴角裂開，露出被水泡爛的牙齦。
    “那我自己找。”
    他的手伸向收銀台下的cd機。
    顧十七的神經炸開。
    如果cd被拿走，他就完了。
    在補貨員的手指即將碰到cd的瞬間，顧十七猛地按下播放鍵——
    “叮。”
    清脆的童聲合唱驟然響起，歡快的《茉莉花》旋律在店內回蕩。
    補貨員的動作瞬間凝固。
    他的雨衣劇烈鼓脹，像是被無形的氣體充滿，塑料布下的身體扭曲變形，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你……不該……放這個……”
    他的聲音被童聲淹沒，雨衣下的皮膚開始溶解，像蠟一樣滴落在地板上。
    顧十七死死盯著他，手指仍按在cd機上，不敢鬆開。
    規則是對的。
    cd能阻止他。
    可就在他稍微放鬆的一瞬間——
    補貨員突然抬頭，嘴角裂到耳根。
    “但……你和我說話了。”
    顧十七的血液瞬間凍結。
    他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規則第四條：不要與其對話。
    而補貨員剛剛……誘導他回應了。
    童聲仍在播放，但補貨員的身體已經不再溶解。相反，他的雨衣開始收縮，緊緊貼附在皮膚上，像是第二層血肉。
    “你……違規了。”
    補貨員的聲音變得清晰，不再是水下的氣泡音，而是某種更加冰冷、更加機械的語調。
    “所以……現在……該補貨了。”
    他的手伸向推車下層，掀開塑料布——
    裏麵不是商品。
    而是十幾瓶記憶飲料，每一瓶的標簽上，都寫著不同的名字。
    其中一個，然是“顧十七 2023.05.15”。
    顧十七的呼吸幾乎停滯。
    他必須想辦法逆轉局麵。
    cd還在播放，但已經失去了效果。補貨員一步步逼近，腫脹的手指伸向他的額頭——
    “你的記憶……會很美味。”
    千鈞一發之際，顧十七猛地抓起收銀台上的計算器，狠狠砸向補貨員的雨衣。
    “啪！”
    塑料外殼碎裂，電池滾落在地。
    補貨員的身體突然抽搐，像是被電流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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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麽……”
    顧十七的瞳孔驟縮——他看到了。
    計算器的液晶屏上，殘留著最後一個數字：
    “131.4”
    和收銀台上的數字一模一樣。
    這是……某種規則？
    補貨員的動作停滯了。
    他的雨衣表麵浮現出細密的數字，像是某種代碼在流動。
    “錯誤……數據衝突……”
    他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身體開始崩潰，像是一串被幹擾的影像。
    顧十七抓住機會，猛地按下cd機的“重複播放”鍵——
    童聲合唱的音量驟然增大，補貨員的雨衣“砰”地一聲爆開，化作無數彩色絮狀物，消散在空氣中。
    推車上的記憶飲料瓶全部碎裂，液體蒸發成霧氣，隻留下空蕩蕩的貨架。
    顧十七癱坐在椅子上，冷汗浸透了後背。
    他活下來了。
    但規則……比他想象的更危險。
    當cd播放結束，店內恢複寂靜時，顧十七發現收銀台的抽屜自動彈開了。
    裏麵放著一張新的紙條，字跡潦草：
    “數字是鑰匙。”
    “131.4不是金額……是時間。”
    “131313……地下室的門會開。”
    顧十七的呼吸一滯。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規則。
    而補貨員的出現，隻是某種……測試？
    他緩緩抬頭，看向掛鍾——
    秒針終於動了。
    0330。
    補貨時間結束。
    但真正的危險……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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