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髒兮兮的窗簾照進房間，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顧十七坐在床邊，手指輕輕敲打著床頭櫃，目光掃過桌上攤開的筆記本。
    上麵列著幾個名字：
    蘇雅、陳墨、早餐攤老板、旅館前台、街角醉漢......
    這些都是他們在山羊館附近遇到過的人。
    林小滿從浴室出來，頭發還滴著水。她穿著寬鬆的t恤，領口歪斜，露出一截纖細的鎖骨。顧十七的視線在那片皮膚上停留了一秒——那裏有一道淺淺的痕跡，像是被什麽鋒利的東西劃過，但又迅速愈合了。
    "你在看什麽？"林小滿歪著頭問。
    顧十七收回目光，把筆記本推給她："我在想，怎麽判斷哪些人是被替代的。"
    林小滿湊過來看，發梢的水珠滴在紙上，暈開了墨跡。她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香氣，混合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像是雨後青草的味道。
    "他們看起來......都很正常啊。"她小聲說。
    "所以才可怕。"顧十七站起身，走到窗邊拉開窗簾。街道上已經熱鬧起來，行人匆匆，小販吆喝，一切都顯得那麽生機勃勃——如果忽略那些偶爾出現的、腳下沒有影子的人。
    "規則上說，替身會繼承本體的全部記憶。"他轉過身，陽光在他身後形成一道剪影，"所以常規的試探沒用。"
    林小滿咬著嘴唇思考了一會兒，突然眼睛一亮："歌聲！如果我的歌聲能對抗汙染，那是不是也能......"
    "分辨替身。"顧十七接上她的話，嘴角微微上揚，"聰明。"
    正午的街道熱浪滾滾。顧十七和林小滿站在一家便利店門口，假裝挑選飲料，實則觀察著來往的行人。
    "那個。"顧十七用眼神示意一個正在買煙的中年男人，"看他的腳。"
    林小滿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男人的腳下空空如也，陽光直射而過，沒有投下任何陰影。
    "準備好了嗎？"顧十七低聲問。
    林小滿深吸一口氣，輕輕哼起那首沒有歌詞的搖籃曲。她的聲音很輕，幾乎淹沒在街頭的嘈雜中，但那個買煙的男人卻猛地僵住了。
    他的脖子發出"哢哢"的聲響，以一種人類不可能做到的角度轉向他們。嘴角緩緩裂開，露出裏麵細密的、羊齒般的尖牙。
    "找到......你們了......"
    顧十七一把拉住林小滿的手："跑！"
    他們鑽進一條小巷，身後的男人四肢著地，像動物一樣追趕著，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聲。轉過幾個彎後，顧十七突然刹住腳步，把林小滿推到牆邊，自己擋在她前麵。
    "繼續唱。"他命令道。
    林小滿的歌聲再次響起，這次更加清晰有力。追來的男人在巷口停下，痛苦地抱住頭，皮膚下的肌肉不正常地蠕動著。
    "我......我是......"他的聲音時而粗獷時而尖細，像是在和什麽東西爭奪身體的控製權，"王建國......家住......不......我是......羊......"
    "砰！"
    一聲悶響，男人的身體像充氣過度的氣球一樣炸開，化作一團黑霧消散在空氣中。地上隻留下一套皺巴巴的衣服，和一隻銀色的手鐲。
    顧十七撿起手鐲，上麵刻著一行小字："替身編號047"。
    回到旅館時，前台換了個年輕女孩值班。她正低頭玩手機，濃密的黑發垂下來遮住了半邊臉。
    "您好，需要打掃房間嗎？"女孩頭也不抬地問。
    顧十七盯著她的手腕——那裏戴著一隻銀鐲子，和蘇雅、陳墨的一模一樣。
    "不用，謝謝。"他平靜地回答，同時悄悄碰了碰林小滿的手。
    林小滿會意，假裝咳嗽了幾聲，哼起一小段旋律。
    前台的女孩猛地抬頭，黑發滑向兩側，露出她慘白的臉——她的眼睛沒有瞳孔，隻有一片渾濁的白色。
    "你們......"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難聽，"不該回來......"
    顧十七迅速環顧四周，確認沒有監控後，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腕。銀鐲子在他手中變得滾燙，女孩發出痛苦的尖叫。
    "告訴我，"他逼近女孩那張扭曲的臉，"這個旅館裏，還有多少像你這樣的？"
    女孩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所有......工作人員......都是......"
    她的身體突然軟化，像融化的蠟一樣從顧十七手中滑脫，鑽進了地板縫隙。隻剩下一隻銀鐲子"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夜幕降臨時，顧十七和林小滿躲在旅館後的小倉庫裏。桌上攤著一張手繪的地圖，標記著所有發現替身的位置。
    "至少有二十個。"顧十七揉了揉太陽穴，"而且可能更多。"
    林小滿抱著膝蓋坐在紙箱上，看起來疲憊不堪。她的嗓子因為長時間唱歌而有些沙啞："我們不可能一個個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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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需要。"顧十七突然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讓他們來找我們。"
    他從背包裏掏出一個老式錄音機——這是下午從便利店順來的。
    "你的歌聲，錄下來，放大。"他調試著設備，"足夠大的聲音，足夠強的力量，應該能一次性喚醒所有在附近的替身。"
    林小滿瞪大了眼睛："那會引來多少......"
    "很多。"顧十七平靜地說，"所以我們需要一個足夠大的場地，和一條安全的退路。"
    他指向地圖上的一個紅圈——山羊館舊址，現在是一片廢棄的廣場。
    "那裏足夠空曠，而且......"他的手指輕輕敲打著山羊館的位置，"我想看看，當所有替身同時覺醒時，會發生什麽。"
    深夜十一點，廢棄廣場上月光慘白。顧十七調試好音響設備，把錄音機放在中央的噴泉池邊。四周寂靜無聲，隻有風吹過雜草的沙沙響。
    "準備好了嗎？"他問林小滿。
    女孩點點頭，湊近麥克風，深吸一口氣。
    她的歌聲在夜空中回蕩，經過擴音後變得更加空靈悠遠。那首沒有歌詞的搖籃曲，此刻聽起來像是一種古老的咒語。
    起初，什麽也沒發生。
    然後，遠處的黑暗中，開始出現晃動的影子。一個，十個……上百個人顫顫巍巍，捂著頭，朝顧十七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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