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海底，新紀元光樹根部。
    漆黑的海水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排開，形成一片巨大的無水空間。顧十七懸浮在中央，木質化的左臂深深插入光樹的主幹，金色能量如血管般在他與巨樹之間流動。
    他的意識正在擴散。
    每一根光樹枝條都成為他的神經延伸，每一片樹葉都是他的感知器官。他能聽到全球超能力者的心跳，感受到他們血液中流淌的光樹能量——那是他曾經親手販賣的力量。
    現在，他要收回它們。
    “你確定要這麽做？”林小蔓的聲音通過通訊器傳來，帶著電流雜音，“全球有超過兩百萬超能力者，一旦開始，就沒辦法回頭了。”
    顧十七沒有回答，隻是閉上眼睛。
    嗡——
    一道無形的波動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瞬間覆蓋整個地球。
    馬克西姆正在簽署處決令。
    作為最早接受“賜福”的超能力者，他如今掌控著北美大陸近半數的資源。桌上的文件列出了三百名拒絕進化的科學家名字，罪名是“反人類罪”。
    鋼筆尖剛觸到紙麵，他突然僵住了。
    四周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鏡子般裂開，執政廳的奢華裝潢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純白空間。
    “什麽人？！”他厲聲喝道，掌心凝聚出熾熱的金光。
    “審判者。”
    顧十七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下一秒，馬克西姆發現自己站在一條狹窄的巷子裏，手中握著的不是能量光球，而是一把沾血的水果刀。
    麵前躺著個奄奄一息的流浪漢，口袋裏露出的半塊麵包已經被血浸透。
    “這是……什麽鬼把戲？！”馬克西姆驚恐地後退。
    “三年前，曼哈頓下城區。”顧十七的身影在巷口浮現，“你還沒獲得能力時，為了搶這塊麵包捅傷了他。”
    流浪漢突然抓住馬克西姆的腳踝：“救……救我……”
    馬克西姆臉色慘白，猛地踢開那隻手：“滾開！我可是——”
    “可是什麽？”顧十七冷笑，“新人類領袖？別忘了，你現在的狀態和當年一模一樣——沒有超能力，隻有一把刀和滿手血腥。”
    巷子兩端突然出現無數人影，都是曾被馬克西姆迫害過的普通人。他們沉默地逼近，眼中燃燒著仇恨的火焰。
    “選擇吧。”顧十七的聲音如同宣判，“救他，或者再次舉起刀。”
    名媛陳麗莎從噩夢中驚醒，發現臥室變成了破舊的棚戶區。
    髒兮兮的孩子們圍著她，其中一個拽著她的真絲睡裙：“媽媽，我好餓……”
    “別碰我！”她尖叫著拍開那隻手，卻在觸碰的瞬間接收到了記憶——這是她獲得能力前拋棄的私生子。
    水龍頭滴答作響，角落裏堆著空酒瓶。窗外下著冷雨，和十五年前那個決定命運的夜晚一模一樣。
    “不……這不是真的……”她顫抖著摸向脖頸，那裏本應戴著價值連城的能量寶石，如今卻空空如也。
    “是真的。”顧十七的聲音從陰影中傳出，“隻不過上次你選擇把孩子賣給器官販子，換來了第一支超能力試劑。”
    小女孩怯生生地遞上半塊發黴的饅頭：“媽媽吃……”
    陳麗莎的精致妝容被淚水衝花。
    在倫敦，軍火商亨特回到了第一次用能力屠殺競爭對手的倉庫；
    在東京，偶像明星淺野翔被迫重溫他操縱粉絲自殺的夜晚；
    在裏約熱內盧，貧民窟霸主卡洛斯再次麵對那個被他活埋的警察遺孀……
    每個場景都是當事人最黑暗的道德十字路口，隻是這次——
    他們失去了超能力。
    與此同時，在海底的監控室。
    林小蔓盯著全息屏幕上不斷跳動的數據，臉色越來越凝重。
    “通過率17……”天塵博士推了推眼鏡，“比預期更低。”
    愛麗絲的機械瞳孔快速縮放：“79的受試者選擇重複罪行，4精神崩潰，僅17做出不同選擇。”
    “夠了。”林小蔓突然關閉屏幕，“停止試驗。”
    “不行。”愛麗絲冷聲道，“協議規定必須完成全樣本測試。”
    兩人劍拔弩張之際，主屏幕突然亮起警報！
    【檢測到源種意識反撲】
    【光樹根係異常活躍】
    海底突然劇烈震動，培養艙紛紛爆裂！
    “他撐不住了！”林小蔓衝向主控台，“強製斷開連接！”
    愛麗絲卻攔住她：“再等等。”
    “等什麽？！”
    “等他明白……”愛麗絲望向中央光柱中那個逐漸木質化的身影，“有些文明，不值得拯救。”
    意識深處，顧十七正在崩潰。
    數百萬人的罪惡如潮水般湧入他的思維，每一段記憶都像刀片剮蹭著他的靈魂。最痛苦的不是那些暴行本身，而是施暴者毫不猶豫的重蹈覆轍。
    “現在你明白了？”
    白衣女子的身影在虛空中浮現，星空般的眼眸中帶著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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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德無法賦予，隻能覺醒。”
    顧十七的木質化已達胸口，但他突然笑了：“不，還有17。”
    他猛地張開雙臂！
    所有通過試煉的超能力者突然感到胸口一熱，金色紋路在他們皮膚上亮起——那是純淨的光樹能量，沒有任何源種的汙染。
    而那些未通過者，體內的能量正如退潮般消失。
    “你做了什麽？！”女子震驚地問。
    “篩選。”顧十七的聲音傳遍全球，“有德者留其力，無德者歸凡人。”
    海底光樹突然發出刺目的金光，所有繭狀物同時破裂！但裏麵出現的不是怪物，而是無數金色光點，它們飄向世界各地，融入那些通過試煉者的體內。
    女子怔怔地看著這一切：“你重構了能量分配法則……”
    “不。”顧十七的木質化已蔓延至下頜，“我隻是給了人類一個選擇。”
    他的意識開始消散，最後的畫麵是林小蔓衝破警衛奔向自己的身影。
    眼前開始出現了走馬燈。
    顧十七把自己這一生的故事都回放了一個遍，從一開始，他隻是一個普通的學生，無意當中被選到了詭異世界。
    如果讓他再來一次的話，他或許不會去想著證明自己，他不會去想著讓自己變得有錢。
    最開始他成立真一商貿的時候，動機很簡單。就是想當一個有錢人，因為有錢在這個社會上他就可以被別人看得起。他可以有尊嚴的活下去。
    後來過了很久，他慢慢的發現，自己的追求是多麽的積極，多麽的無趣。
    他那孱弱的道德感告訴他自己不能成為人類曆史上的罪人。
    看著眼前種種，他的意識逐漸模糊，或許他真的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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