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十七站在沁芳閘邊，水麵倒映著血紅的晚霞。
    連日的詭異事件讓他疲憊不堪，但更令他不安的是——大觀園的規則正在失控。
    冷香丸的灰燼還未散盡，梨香院的焦土裏又鑽出了新芽；寶釵的魂魄雖滅，但她的金鎖殘片仍在夜間發出細微的嗡鳴。
    “顧公子。”紫鵑匆匆跑來，臉色煞白，“老太太請您過去……東府那邊，出事了。”
    顧十七皺眉：“賈珍？還是可卿？”
    紫鵑的嘴唇顫抖：“是……是道觀。”
    東府後山的玄真觀，此刻被濃霧籠罩。
    觀門大開，香爐傾覆，供桌上的三清像全部麵朝下倒扣。最詭異的是——
    地上沒有腳印，隻有兩行水漬。
    一行清澈如泉，一行渾濁如血。
    “一僧一道……”顧十七喃喃道。
    規則觸發：若見一僧一道在園中行走，務必背身回避）
    他猛地轉身，卻聽見身後傳來木魚聲和鈴鐺響。
    “咚——”
    “叮鈴——”
    兩道腳步聲一輕一重，正從霧中向他逼近！
    顧十七閉眼靜立，冷汗浸透後背。
    左邊的腳步聲輕盈如踏雲，右邊的卻沉重如拖屍。腐臭的檀香混著血腥味飄來，有什麽東西停在了他身後——
    “施主。”蒼老的聲音貼著後頸響起，“回頭是岸。”
    “苦海無邊。”沙啞的聲音在耳畔附和。
    顧十七的指尖掐入掌心，強迫自己不動。規則說得很清楚——必須等腳步聲徹底消失。
    “咯咯咯……”
    突然，他聽見第三個人的笑聲！
    是王熙鳳！
    “兩位仙長別逗他了。”她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這位顧公子啊……最不愛回頭。”
    腳步聲漸漸遠去。
    顧十七數到一百下，才緩緩轉身——
    霧氣散盡，地上赫然多了兩串印記：
    左側的腳印如蓮花，但每片花瓣都是人耳形狀
    右側的拖痕裏嵌著牙齒，還冒著熱氣
    最可怕的是，在兩道痕跡交匯處，擺著個打開的空匣子。
    匣底用血寫著：
    “下次見麵，請君入匣。”
    “你竟真忍住了不回頭？”
    櫳翠庵裏，妙玉的茶盞裂開一道縫。
    “那癩頭和尚與跛足道人，根本不是渡人的仙師。”她蘸著茶水在案上畫符，“他們是‘收債的’。”
    茶漬顯現出驚悚畫麵：
    和尚的僧帽下沒有頭，隻有團蠕動的頭發
    道人的拂塵用嬰兒臍帶編織
    二人腰間各掛著個匣子，裏麵裝著寧榮二府的氣運
    “下次再遇……”妙玉突然咳血，“跑！”
    三更時分，顧十七在瀟湘館舊址挖出個鐵匣。
    匣中整齊碼著十二塊玉牌，每塊都刻著金釵的名字。翻到黛玉那塊時，背麵竟刻著：
    “匣中一日，人間百年。”
    遠處突然響起木魚聲。
    顧十七毫不猶豫地跳入匣中——
    最後一瞬，他看見那僧道站在月光下，手中的空匣子……
    正對著大觀園全貌。
    黑暗。
    顧十七在墜落。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夾雜著細碎的私語，像是千萬人在同時誦經。他試圖抓住什麽，但手指隻觸到冰冷的玉牌——那些刻著十二釵名字的玉牌，此刻正環繞著他旋轉，散發出幽綠色的微光。
    "匣中一日，人間百年。"
    最後一絲意識消散前，他看見黛玉的玉牌突然亮起，上麵的字跡開始融化，重新組合成新的句子：
    "找到我。"
    顧十七猛地睜開眼。
    他躺在一片荒蕪的園子裏，四周的亭台樓閣早已坍塌，隻剩下斷壁殘垣。天空是詭異的暗紅色，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隻有一團模糊的光暈懸在頭頂。
    遠處傳來熟悉的木魚聲。
    "咚——"
    "咚——"
    顧十七立刻翻身而起，躲到半截殘牆後。透過裂縫，他看見那癩頭和尚和跛足道人正緩步走來。
    和尚的僧袍下擺滴著水，每一滴落地都化作一隻耳朵，貼地聆聽；道人的跛足拖過地麵，留下焦黑的痕跡，像是被火燒過。
    規則依舊有效：背身回避）
    顧十七屏住呼吸，緩緩轉身。
    "嘻嘻......"
    王熙鳳的笑聲突然在耳邊炸響："顧公子，躲什麽呢？"
    一隻冰冷的手搭上他的肩膀——
    顧十七猛地前撲，反手一刀斬向身後！
    刀鋒劃過空氣，王熙鳳的身影如煙消散，隻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你還是這麽急性子......"
    她的聲音忽遠忽近："想知道怎麽出去嗎？"
    顧十七不動聲色地收起刀："條件？"
    "幫我找樣東西。"王熙鳳的幻影在不遠處凝聚，這次她不再是焦屍模樣，而是生前明豔照人的姿態，隻是脖頸上纏著那條致命的汗巾，"我的賬本......被他們拿走了。"
    她指向僧道遠去的方向："就在那匣子裏。"
    顧十七遠遠跟著那對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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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的路線很固定：
    和尚在每處廢墟前停下，從袖中掏出一隻人耳貼在斷牆上聆聽
    道人則用拂塵掃過地麵，拂塵上的嬰兒臍帶如活物般蠕動，鑽入地底
    當二人走到大觀樓遺址時，和尚突然劇烈顫抖，他摘下僧帽——
    那下麵根本沒有頭，隻有一團糾纏的黑發，發絲間嵌滿了眼球！
    "有生魂。"和尚的聲音從發團深處傳出，"新鮮的。"
    道人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黑牙："正好補補匣子。"
    二人同時轉身，直勾勾地"看"向顧十七的藏身處！
    規則失效！
    顧十七不退反進，在僧道撲來的瞬間甩出十二釵玉牌。玉牌在空中組成一個殘缺的陣法，暫時困住二人。
    "黛玉！"他大喊，"你要我找什麽？"
    一塊玉牌突然發熱，黛玉的聲音幽幽傳來："我的......詩稿......"
    顧十七恍然大悟，衝向最近的廢墟——瀟湘館遺址。
    在倒塌的書架下，他找到了半本燒焦的詩集。翻開首頁，上麵用血寫著：
    "焚稿之日，便是破局之時。"
    僧道的嘶吼越來越近。
    顧十七點燃詩稿，火焰竟是詭異的青色。火舌舔舐之處，空間開始扭曲，露出外麵的真實世界——
    大觀園正在崩塌！
    "不！"和尚的發絲瘋狂生長，"你毀了百年因果！"
    道人更是直接撲向火焰，卻被燒得皮開肉綻。那些嬰兒臍帶在火中發出刺耳的啼哭，化作灰燼。
    王熙鳳的幻影出現在火光中，手中捧著本焦黑的賬冊："多謝了......"
    她將賬冊投入火中，火焰瞬間暴漲，將僧道吞噬。
    最後一刻，顧十七看見黛玉的身影在火中浮現，對他輕輕頷首。
    顧十七猛地坐起，發現自己仍在瀟湘館舊址。
    天已破曉，晨露沾濕衣襟。
    不遠處的地上，靜靜躺著個燒焦的鐵匣，匣中隻剩一堆灰燼。
    他伸手觸碰，灰燼卻自動組成一行字：
    "因果未了，靜待君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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