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料場的大火仍在燃燒，但火焰卻詭異地沒有蔓延，反而像被某種力量束縛，隻在固定範圍內跳動。黑煙升騰，扭曲成一個個模糊的人形，又很快消散。
    顧十七喘著粗氣，望著遠處矗立在風雪中的山神廟。廟宇破敗，朱漆剝落，簷角掛著冰淩，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
    “林教頭，我們得進去。”顧十七低聲道。
    林衝握緊花槍，眉頭緊鎖：“那廟……不對勁。”
    確實不對勁。
    廟門半開，裏麵黑洞洞的，像一張微微張開的嘴。更詭異的是，明明無風，廟簷下的銅鈴卻在輕輕搖晃，發出清脆的“叮鈴”聲。
    顧十七的腦海裏立刻浮現出《山神廟守則》的第一條：
    「山神廟僅在白天開放，且廟內神像應始終麵朝大門。若發現神像背對大門，切勿進入，立即離開。」
    他眯起眼，試圖看清廟內的情況，可陰影太深，什麽也看不見。
    “先看看神像。”顧十七壓低聲音，“如果它麵朝大門，我們就進去；如果背對……”
    “背對如何？”林衝問。
    “跑。”
    兩人緩步靠近，雪地在腳下發出輕微的“咯吱”聲。顧十七的心跳越來越快，耳膜鼓脹，仿佛能聽到血液流動的聲音。
    終於，他們站在廟門前。
    顧十七深吸一口氣，猛地推開半掩的廟門——
    “轟！”
    一股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混雜著香灰和某種難以名狀的腥味。光線滲入廟內，照亮了正中央的神龕。
    神像背對大門。
    那是一尊泥塑的山神像，本該威嚴莊重的麵容，此刻卻隻能看到它的後腦勺。它的肩膀微微前傾，仿佛正在低頭凝視著什麽，而它的右手——本該持劍或拂塵——卻詭異地反折到背後，手指扭曲成爪狀，像是在……
    “抓”自己後背的某樣東西。
    顧十七的血液瞬間凍結。
    「若發現神像背對大門，切勿進入，立即離開。」
    “走！”他一把拽住林衝的袖子。
    可已經晚了。
    廟門“砰”地自動關閉，銅鈴瘋狂搖晃，刺耳的鈴聲幾乎要撕裂耳膜。
    黑暗中，神像的脖子發出“哢哢”的聲響，緩緩轉動——
    黑暗籠罩了一切。
    顧十七的眼前一片漆黑，隻能聽到身旁林衝沉重的呼吸聲，以及……
    低語聲。
    細微的、絮絮叨叨的聲音，從廟宇的各個角落傳來，像是無數人同時呢喃，卻又聽不清具體內容。
    「廟內偶爾會傳來低語聲，不要回應，也不要試圖尋找聲源。」
    顧十七死死咬住牙關，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他感覺到林衝的手臂繃緊，花槍的金屬冷意透過衣袖傳來。
    低語聲越來越近，仿佛有人貼著他的耳朵說話，濕冷的氣息拂過耳垂：
    “……顧……十七……”
    他的真名。
    ——這東西知道他是誰！
    顧十七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但他牢記規則：不要回應。
    突然，林衝悶哼一聲。
    “林教頭？！”顧十七下意識開口。
    糟了！
    低語聲驟然停止，緊接著，廟內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爬行聲，像是無數手腳並用的東西正從四麵八方圍攏過來。
    一道幽綠色的火光突兀地亮起。
    顧十七終於看清了神像的全貌——
    它的臉根本不是人臉，而是一張扭曲的、布滿裂縫的泥塑麵具，裂縫裏滲出黑色的黏液。它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而它的眼睛……
    是活的。
    兩顆渾濁的眼珠在泥塑眼眶裏轉動，最後鎖定在顧十七身上。
    “顧……十七……”神像的嘴巴一張一合，聲音正是之前的低語聲，“你……不……屬於……這裏……”
    顧十七的喉嚨發緊，大腦瘋狂運轉。規則裏沒說神像會說話！
    林衝突然暴喝一聲，花槍如龍，直刺神像麵門！
    “鐺！”
    槍尖刺中神像的瞬間，竟迸出火星，像是紮在了金屬上。神像的頭顱被這一擊打得後仰，泥塑的麵具“哢嚓”裂開，露出下麵真正的臉——
    高俅。
    不，不完全是高俅。那張臉不斷變換，時而像高俅，時而像陸謙，最後定格成……
    顧十七自己的臉。
    “你們……都是……戲子……”神像咯咯笑著，黑色的黏液從七竅湧出，“演完……這一場……就……該……下場了……”
    廟頂突然塌陷，風雪灌入，而風雪中——
    站著兩個渾身濕透的筆童，一個胖一個瘦，手裏舉著被墨水染黑的“劇本”，哭喪著臉喊道：
    “快跑！混沌大人改劇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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