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莊觀的天空從未如此熱鬧過。
    祥雲鋪展，仙樂陣陣，金甲神將列隊而立，蟠龍玉輦停駐雲端。
    玉帝親臨，五方五老隨行，諸天天帝駕到，甚至連西天佛祖都派了使者，捧著一盞八寶琉璃燈，說是“賀禮”。
    鎮元子站在人參果樹下，麵無表情地看著這群“貴客”。
    “大仙的人參果，三千年一熟，今日恰逢盛會，不如讓我等也沾沾福緣？”南極長生大帝撫須而笑，眼底卻藏著貪婪。
    “是啊，聽聞人參果能延壽一紀，不知可否……”東方青帝的話未說完，便被鎮元子冷冷打斷。
    “人參果乃天地靈根所結，非有緣者不可得。”
    眾仙臉色微變。
    玉帝眯起眼，淡淡道：“鎮元道友，三界壽元有數，神仙亦有劫難。若人參果能助我等避劫，亦是功德。”
    鎮元子袖袍一揮，語氣堅決：“壽元自有天道定數，強求者必遭反噬。”
    西天使者合掌微笑：“大仙何必固執？我佛門願以‘八寶功德池’水澆灌此樹，助其生長。”
    “不必。”鎮元子轉身，“諸位請回。”
    眾仙離去後，五莊觀恢複了寂靜。
    可鎮元子知道，這事沒完。
    果然，三日後，地仙們陸續登門——
    “大仙，小仙壽元將盡，求一顆人參果……”
    “鎮元道友，你我交情千年，難道……”
    甚至，連他的摯友東華帝君都派人送來書信，隱晦提及“若能得果，必有厚報”。
    鎮元子閉門謝客，獨自站在人參果樹下，仰頭望著那三十顆瑩潤如玉的果實。
    “師父……”清風、明月兩個道童怯生生地站在遠處，“天庭又派使者來了……”
    鎮元子沉默良久，最終長歎一聲：“告訴他們，人參果尚未成熟。”
    月黑風高夜，一道黑影潛入五莊觀。
    鎮元子猛地睜眼，拂塵一揮，將來人逼出原形——
    竟是南極仙翁座下的白鶴童子！
    “你好大的膽子！”鎮元子怒喝。
    白鶴童子不慌不忙，從袖中取出一枚玉簡：“大仙息怒，小童隻是奉命傳信。”
    玉簡展開，上麵隻有一行字：
    “若無人參果，便以‘嬰靈丹’代之。”
    鎮元子瞳孔驟縮：“你們敢？！”
    白鶴童子微笑：“大仙，這不是‘我們’敢不敢的問題……而是，三界眾仙，已經等不及了。”
    他拍了拍手，門外頓時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鎮元子推開殿門，隻見院中堆滿了精致的玉盒——
    每個盒子裏，都蜷縮著一個沉睡的嬰孩。
    “此乃下界‘自願獻祭’的童男童女，以秘法煉製，可成‘嬰兒果’，雖不及人參果，但也能延壽百年。”白鶴童子低聲道，“隻要大仙點頭，從此五莊觀……便是三界第一福地。”
    鎮元子的手在袖中顫抖。
    鎮元子拒絕了。
    他親手將那些玉盒扔出山門，怒斥白鶴童子滾蛋。
    可第二天，他發現人參果樹的根部……被人動了手腳。
    原本純淨的靈根，滲入了一絲黑氣。
    “師父！不好了！”清風慌慌張張跑來，“天庭、靈山、幽冥……全都派人來了，說是要‘共商延壽大計’！”
    鎮元子站在樹下，看著那些逐漸泛黑的人參果，忽然笑了。
    “好一個‘共商’……好一個‘大計’！”
    他猛地抬手，一掌拍向自己的天靈蓋——
    既然無法反抗，那便與這肮髒的天道同歸於盡！
    然而，就在他即將自毀元神的刹那，一道黑影從他體內分裂而出，獰笑著扼住了他的喉嚨：
    “何必尋死？你不敢做的事……我來做！”
    當鎮元子再次“醒來”時，五莊觀已經變了模樣。
    原本清幽的庭院，如今擺滿了煉丹爐，爐中烈火熊熊，隱約能聽到嬰孩的哭聲。
    清風、明月站在一旁，眼神空洞，嘴角卻掛著詭異的微笑。
    “你們……”鎮元子想質問，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別掙紮了。”心魔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你的肉身歸我了……至於你，就好好看著，我是如何‘滿足’那些神仙的！”
    接下來的日子，鎮元子如同一個囚徒，眼睜睜看著心魔用自己的身體，將五莊觀變成了“嬰兒果”的煉製工坊。
    天庭的訂單源源不斷——
    玉帝要三十顆，王母要二十顆，五方五老各要十顆……
    甚至連地藏王菩薩都派人來“求購”，美其名曰“超度嬰靈”。
    人參果樹徹底枯萎，取而代之的，是一株猙獰的妖樹，樹幹上浮現出無數張痛苦的小臉。
    當唐僧師徒踏入五莊觀時，鎮元子心魔）熱情地迎接了他們。
    “聖僧遠來，貧道有失遠迎。”
    孫悟空盯著那張虛偽的笑臉，火眼金睛微微閃爍：“這老道……不對勁。”
    但礙於禮數，他們還是住了下來。
    夜深人靜時，真正的鎮元子終於找到機會，用最後一絲法力，將一縷神識附在了顧十七的筆上——
    “救……我……”
    顧十七發現了筆上的異常，與孫悟空聯手，最終揭穿了心魔的真麵目。
    烈火焚毀妖樹的那一刻，眾仙的“訂單”化作灰燼，那些被囚禁的嬰靈也終於解脫。
    天庭震怒，玉帝降旨責問，卻被孫悟空一棒子打碎了聖旨：
    “老倌兒！再敢打人參果的主意，俺老孫連你的淩霄殿也燒了！”
    靈山沉默，佛祖閉口不談“八寶功德水”曾用於煉製嬰兒果。
    而真正的鎮元子，雖然奪回了肉身，卻再也種不出人參果了。
    他站在廢墟上，仰天大笑：
    “好一個三界……好一個神仙！”
    很多年後，顧十七在古籍中讀到一段被篡改的曆史：
    “鎮元大仙走火入魔，毀樹人亡，幸得孫悟空相助，天庭賜其轉世重修。”
    他合上書，看向窗外的夕陽。
    某個沒有影子的小道童，坐在樹梢上，衝他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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