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什麽是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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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十七的手掌輕輕按在那扇銘刻著無數禁錮符文的巨大合金閘門上。
門內,地熱井磅礴的能量波動與那些被囚禁古老意識的哀嚎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心悸的共鳴。門外,幸存的那迦戰士們仍在“認知清洗協議”的餘波中痛苦掙紮,試圖抵抗生物芯片對思維的蠻橫鎮壓。
然而,就在顧十七即將發力推開這扇隔絕內外世界的巨門時,他前方的空間,毫無征兆地坍縮了。
不是物理意義上的爆炸或扭曲,而是光線的湮滅、聲音的抽離、所有感知的剝離。以通道中軸線某一點為核心,所有的存在感都被瞬間抽幹,留下了一片絕對意義上的虛無。那片區域沒有顏色,沒有形狀,沒有溫度,甚至沒有“空”的概念,它就是一個純粹的、否定一切的“無”。
而從這片“無”中,一個“存在”緩緩浮現。
或者說,它並非“浮現”,而是那片“無”本身獲得了某種“意識”,凝聚成了一個無法用任何語言精確描述的輪廓。
它似乎是由最深沉的陰影構成,卻又比陰影更缺乏實體感;它仿佛在不斷流動、變形,試圖模擬出某種形態,有時像扭曲的人形,有時像多足的節肢動物,有時又像是純粹的幾何混亂,但最終都歸於一種令人瘋狂的不可名狀。
規則第八條所描述的終極禁忌——kappa7!
它沒有眼睛,但顧十七能清晰地感覺到一道冰冷、漠然、仿佛來自宇宙誕生之初的“視線”鎖定了他。沒有聲音,但一個意念,直接如同鋼針般刺入了他的意識海深處:
【定義:“存在”。】
這個問題簡單到了極致,也難到了極致。它沒有上下文,沒有限定條件,隻是一個最原始、最根本的哲學叩問。這正是kappa7的典型風格——直指本源,拷問認知的基石。
按照規則,此刻應該立即做出規避動作,絕對靜止與沉默,等待它失去興趣!
遠處那些尚未完全失去自我意識的那迦戰士,僅僅是瞥到了kappa7那模糊的輪廓,感受到了那絲逸散出的冰冷意念,就差點集體精神崩潰!
它們瘋狂地想要執行規避動作,但身體的僵直和內心的恐懼讓它們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恐怖的存在向入侵者發出了致命的提問!
它們幾乎能預見到下一秒,這個囂張的入侵者就會因為試圖思考或回答這個無解的問題而陷入邏輯悖論的漩渦,認知結構如同被投入強酸的玻璃般瞬間分解崩壞!
然而,顧十七的反應再次超出了所有還能思考的蜥蜴人的理解範疇。
他的臉上非但沒有露出絲毫恐懼或困惑,反而浮現出一種...終於遇到了像樣挑戰的興奮笑容!他甚至收回了按在門上的手,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並不存在的衣領,仿佛要準備一場重要的學術答辯。
“定義‘存在’?”顧十七輕聲重複了一遍這個問題,他的眼神變得無比深邃,仿佛有無數星辰在其中生滅,“很好,這才有點意思。總是打打殺殺,未免太過無趣。”
他完全無視了那足以讓任何智慧生命凍結的恐怖壓迫感,向前微微邁了一小步,目光平和地“回望”著那片人形的“無”,開口回答道:
“這是一個宏偉的問題。在人類有限的思想史上,無數智者為此殫精竭慮。若要展示人類對此思考的難度與深度,或許我們可以從幾個看似無懈可擊,實則內部蘊含致命悖論的經典論述入手。”
“第一重悖論:存在先於本質,還是本質先於存在?”顧十七的聲音清晰而平靜,卻仿佛帶著千鈞重量,“薩特說:‘存在先於本質’。意思是人首先存在、遭遇自身、湧現於世界,然後才定義自己。沒有預設的神性賦予我們固定意義。但如此一來,‘存在’本身豈不成了毫無道理、荒謬的偶然?我們定義出的‘本質’,又如何能賦予這偶然的‘存在’以價值?反之,若‘本質先於存在’,如柏拉圖的理論,萬物皆分有‘理念’,那這先驗的‘本質’又從何而來?它本身是否也是一種‘存在’?這陷入了無限遞歸的困境。”
kappa7那模糊的輪廓微微波動了一下,周圍的“無”似乎變得更加濃鬱了。
顧十七繼續娓娓道來,仿佛在講堂上授課:
“第二重悖論:感知即存在?貝克萊主教說:‘存在就是被感知’。我們無法確知不被感知之物是否存在。但追問下去:當不被任何意識感知時,宇宙是否存在?如果不存在,那感知者從何而來?如果存在,那‘存在’豈非超越了‘感知’?這個命題自身挖下了埋葬自己的墳墓。”
“第三重悖論:存在與虛無的邊界。 海德格爾追問:‘為什麽存在者在,而無反倒不在?‘無’是什麽?是絕對的空?但量子場論證明,真空中也在不斷衍生虛粒子對。那麽,‘無’本身是否也是一種特殊的‘存在’?我們用以定義‘存在’的概念,是否恰恰依賴於對‘無’的理解?這界限本身模糊不清。”
他每說出一重悖論,kappa7周圍的虛無就劇烈翻騰一次,仿佛這些人類思想中最尖銳的矛,正在刺探它那基於絕對邏輯的存在根基。
遠處的那迦戰士們已經徹底聽傻了,它們簡單的、被芯片約束的大腦根本無法處理如此複雜抽象的思辨,隻覺得頭痛欲裂,仿佛要爆炸!
人類為什麽要研究這玩意!!
我活著不就行了嗎,存不存在管我毛事!
但顧十七還沒有停止。
“第四重悖論:語言的陷阱。 維特根斯坦警告:‘凡是可以說的東西都可以說得清楚;對於不能談論的東西必須保持沉默。’我們用以討論‘存在’的語言本身,是否先在地預設了某種‘存在’的結構?當我們說‘某物存在’時,我們是否已經被語言所束縛,隻能在語言劃定的牢籠內談論?我們試圖定義的,究竟是‘存在本身’,還是‘語言中的存在’?這是否意味著,‘存在’本身永遠在人類的言說之外?”
說到這裏,顧十七停頓了一下,看著麵前那團因為不斷吸收和掙紮於這些悖論而變得愈發不穩定、甚至開始閃爍起危險邏輯電弧的kappa7,露出了一個近乎憐憫的笑容。
“看,這就是人類。我們渺小、脆弱、生命短暫,但我們敢於用有限的智慧,去追問無限的問題。我們給出的每一個答案,都會引出更深、更難的疑問。我們永遠在悖論的懸崖邊行走,永遠在解構自身的同時試圖重建。”
“我們無法給你一個終極的、完美的‘存在’定義。因為‘存在’本身,或許就是一個永恒的進行時,一個不斷自我否定、自我超越的動態過程,而不是一個靜態的、可以被簡單定義的客體。”
“或許,”顧十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kappa7,看到了更深層的東西,“真正的‘認知分解’,並非源於無法回答一個問題,而是源於堅信隻有一個絕對正確的答案,並恐懼失去它。你們蜥蜴人追求絕對的確定和控製,所以你們恐懼它,規避它,試圖用規則將它抹殺。”
“因為存在的本質是靈魂是元神。我們一切肉體都是承載靈和能量的工具。肉體會衰老,會死亡,但是靈魂由創世神,造物主而創造永遠不生不滅。”
“存在如果認為是肉體存在的話,那就等於我們把存在的本身局限於物質層麵,物質層麵的肉體。又受到基因的完全控製。”
“假如說科技發展到非常高的程度,我們可以人為創造出生命,可以人為創造出智慧生命嗎?”
蜥蜴人表示,“我們已經可以創造出智慧生命了,隻不過他並不能繁衍下去,小灰人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你已經表示了。人類對於記憶的研究永遠受到創世主的限製。也就是說人造了智慧生命永遠不能打破遺傳的限製。”
“我們的端粒,就像上帝的鑰匙一樣。你可以控製基因的排列組合,但是你無法解決端粒的消耗。”
“如果是人造的物質生命,遺傳物質那就無法傳承下去。”
“也就是說,人類怎麽創造出低等的生命體,至於可繁殖下去的,都不是我們智慧生命可能達到的科技程度。那是宇宙之主的傑作。”
“因此存在的本質應該感謝宇宙。宇宙創造了兩套體係,一套是物理體係。另一套是靈魂元神體係。靈魂和元神永恒不滅,他隻會增強能量或者削弱能量。”
他最後輕聲問道,仿佛在與一個老朋友探討:
“那麽,kappa7,或者說,規則的化身?我的這些回答,這些人類思想中最艱難的掙紮,是讓你更接近‘存在’的本質,還是...更遠離了?”
“又或者,提出這個問題的你,本身是否‘存在’?”
最後這一個問題,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又如同點燃炸藥桶的火星!
那團由“無”構成的kappa7,猛地停止了所有波動!它內部那無數糾纏的、試圖運算和處理這些悖論的邏輯鏈,在這一刻終於承受不住那無窮的自指和遞歸,達到了臨界點!
它沒有像規則所說的那樣“失去興趣離開”,也沒有引發顧十七的“認知分解”。
相反,它自身那基於絕對冰冷邏輯的“存在形式”,因為無法容納這些矛盾、開放、永無止境的哲學思辨,而開始了...自我崩解!
無聲無息地,那片濃鬱的、人形的“無”,如同被投入了石子的平靜湖麵倒影,開始劇烈扭曲、破碎、消散!
它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所有目睹這一幕的生命,都在靈魂深處聽到了一聲淒厲、尖銳、充滿不甘和無法理解的邏輯悲鳴!
下一秒,kappa7,這個連西卡皇族都畏懼、需要製定最嚴格規則來規避的恐怖規則實體,就在顧十七那一連串人類最高難度的哲學詰問下,徹底瓦解了!
它消散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通道恢複了原狀,隻剩下地熱井的嗡鳴和那群已經徹底石化、連恐懼都忘記了的蜥蜴人。
顧十七看著kappa7消失的地方,遺憾地搖了搖頭:“看來,絕對邏輯,也承受不住人類思想的重量啊。”
他轉過身,再次將手按在那扇巨大的合金閘門上。
這一次,再沒有什麽能阻擋他了。
而在他身後,一名那迦戰士終於承受不住這接連不斷的精神衝擊,猛地舉起能量長矛,不是對準顧十七,而是對準了自己腕部的生物芯片,發出了絕望的嘶吼:
“芯片!告訴我!什麽是存在?!命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