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蓮女王指尖凝著一縷淡青色靈氣，聽得眉峰微蹙。
    她統治的靈澤界裏，生靈修行靠吞吐天地靈氣，天賦與心性是進階的唯一門檻，從未有人聽說過“學曆”“專業”這類詞匯，更無法理解“人為製造失業”的邏輯。
    在鴻蒙界，連草木都在爭搶靈氣生長，哪有讓生靈閑置的道理？
    顧十七看出她的困惑，指尖在石桌上劃出兩道痕跡“女王您看，這兩道線就像兩個世界的底層邏輯。靈澤界的靈氣是流動的，隻要肯修行，每個生靈都能分到一口；可我的世界不同，資源攥在少數人手裏，他們要的不是‘大家都好’，是‘自己永遠最好’。”他頓了頓，撿起片落葉當作“人”，在石桌上擺開“比如這十片葉子，代表十個想吃飯的人。可資本家隻造三個飯碗，還說‘要端碗就得先考個葉子紋路證書’，您說剩下七個葉子怎麽辦？”
    清蓮女王的指尖輕輕點了點那七片“失業的葉子”，靈氣在葉片上繞了圈，卻沒讓它們“活”過來——她忽然懂了，顧十七的世界裏，沒有靈氣這種“隻要努力就有回報”的公平法則，有的是人為設置的“門檻”。
    “可為什麽要設置門檻？”她追問，“讓十片葉子都端上飯碗，不是能造更多東西嗎？”
    “因為‘造東西’從來不是他們的目的，‘控製’才是。”
    顧十七把三個“飯碗”往一起挪了挪，疊成高低錯落的樣子，“您看，最上麵的飯碗刻著‘碩士以上’，中間的刻著‘本科對口’，最下麵的連花紋都沒有。”
    “資本家先說‘要吃好飯就得考碩士’，大家就都去啃書本考碩士；等碩士多了，他們又把門檻提高，說‘得是名牌大學碩士’；等名牌碩士也多了，他們幹脆把最下麵的飯碗也刻上‘本科’，還說‘沒學曆的連粥都喝不上’。”
    他隨手扯了根藤蔓，纏在“高門檻飯碗”上“這藤蔓就是‘教育’。本來教育該是讓葉子學會怎麽長、怎麽抵抗風雨，可現在變成了‘為了搶飯碗必須學的技能’。有人明明喜歡種果樹，卻被逼著去學‘怎麽快速打磨飯碗’，因為資本家說‘種果樹的專業找不到工作，是垃圾專業’。”
    “您知道嗎？我上學的時候，有個同學特別會寫文章，能把星星寫得像落在紙上，可他爸媽強迫著他學計算機，說‘寫文章能當飯吃嗎？計算機好就業’。後來他真成了程序員，每天對著屏幕敲代碼，再也沒寫過一篇文章——他就像被掰彎的樹枝，再也長不回自己喜歡的樣子了。”
    清蓮女王的眼神沉了沉，她想起鴻蒙界的百靈鳥，有的擅長唱歌，有的擅長築巢，從沒有誰會逼百靈鳥去學雄鷹的捕獵技巧。
    “那這些被掰彎的‘樹枝’，就不會反抗嗎？”
    “反抗很難。”顧十七把那七片“失業葉子”往石桌邊緣推了推，再往外就是懸崖，“您看，這七片葉子懸在懸崖邊，隻要資本家說‘再不聽話就把你們推下去’，他們就隻能乖乖聽話。
    因為他們要吃飯，要養家裏的老葉子、小葉子，不敢賭。
    有次我路過一個工廠，看見五十歲的大叔還在跟二十歲的小夥子搶‘打磨飯碗’的活，大叔說‘我要是不搶，家裏的孩子就交不起學費’，小夥子說‘我要是不搶，下個月房租都交不上’——他們明明該是互相幫襯的，卻被逼著變成了敵人。”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鄰居，張阿姨的兒子考了三次研究生，每次都差幾分。不是不夠努力，是分數線一年比一年高，可招聘的崗位卻一年比一年少。
    去年冬天，張阿姨的兒子在雪地裏站了三個小時，就為了搶一個“本科以上”的保安崗位——
    而十年前，那個崗位高中畢業生就能做。
    “您知道最諷刺的是什麽嗎？”顧十七的聲音低了些，“那個保安崗的招聘方，老板的兒子初中沒畢業，卻能當部門經理。他們說‘學曆是敲門磚’，可磚是給普通人砌的牆，他們自己走的是後門。”
    清蓮女王抬手拂過石桌，那十片葉子、三個飯碗忽然都被靈氣裹住，化作一團霧氣。
    “在靈澤界，若有生靈敢私藏靈氣、欺壓同類，會被天雷劈碎靈根。”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慍怒，“你們的世界，就沒有‘天雷’嗎？”
    顧十七苦笑了一聲“有，可‘天雷’有時也被他們攥在手裏。您剛才問資本家怎麽控製衙門，其實就是靠這些‘門檻’和‘失業人口’。您想，衙門要讓老百姓有飯吃，就得聽資本家的——資本家說‘我能一百個崗位，但得給我減稅’，衙門就隻能減稅；資本家說‘這個政策會讓我少雇人’，衙門就隻能改政策。更別說很多官員，退休後會去資本家的公司當顧問，拿很高的薪水——他們早就綁在一起了。”
    他撿起一塊圓石，放在石桌中央“這就是‘利益共同體’。就像靈澤界的某些長老，會和妖族私下交易靈氣，表麵上還是為了靈澤界好。我曾經見過一個城市，為了吸引大公司來投資，把老百姓的房子拆了，給公司蓋廠房。老百姓沒地方住，去衙門門口鬧，結果公司老板一句話，說‘再鬧我就把工廠遷走，讓幾萬人失業’，衙門就隻能讓警察把老百姓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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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蓮女王的指尖微微顫抖，靈氣在她掌心凝成一朵蓮花，卻又瞬間散開——她第一次覺得，沒有靈氣的世界，比有妖患的靈澤界更可怕。“那……你們就隻能這樣嗎？”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忍，“看著自己的同類被欺負，看著喜歡的東西被說成‘垃圾’？”
    “不是的。”顧十七忽然抬起頭，眼裏有了點光，“就像靈澤界的生靈會反抗妖族，我們也會反抗。我見過很多年輕人，明明學的是‘好就業’的專業，卻偷偷做自己喜歡的事——有人白天當程序員，晚上寫小說；有人白天在公司當會計，周末去街頭畫畫。還有些老師，會在課堂上告訴學生‘不要隻盯著飯碗，要看看自己真正想長什麽樣’。”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麵是幅畫，畫著一片森林，每片葉子都長得不一樣，有的大，有的小，有的開著花，有的結著果。“這是我那個寫文章的同學畫的，他說等他攢夠了錢，就去開個小書店，隻賣自己喜歡的書，不管那些書能不能賺錢。您看，就算被掰彎過，樹枝也還想著要長回原來的樣子。”
    清蓮女王看著那幅畫，指尖的靈氣輕輕落在紙上，讓畫裏的葉子仿佛真的動了起來。“原來如此。”她輕聲說，“不管是有靈氣的世界，還是沒有靈氣的世界，生靈最珍貴的，從來不是‘飯碗’或者‘靈氣’，是‘想成為自己’的心。”
    顧十七點了點頭“對。資本家能製造門檻，能製造失業，卻不能讓所有人都忘記自己喜歡什麽。就像靈澤界的靈氣再少，也總有生靈能找到縫隙生長。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的世界也能像您畫裏的森林一樣，每片葉子都能按照自己喜歡的樣子生長，不用再搶別人的飯碗，不用再把喜歡的東西說成‘垃圾’。”
    石桌上的陽光慢慢移動，那十片葉子的痕跡還在，三個飯碗的輪廓也還在，可在清蓮女王的眼裏，這些痕跡仿佛漸漸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生機勃勃的森林——那裏沒有門檻，沒有失業，每片葉子都在陽光下舒展著，朝著自己喜歡的方向生長。她忽然明白，無論是靈氣還是科技，都該是讓生靈變得更好的工具，而不是控製生靈的枷鎖。
    顧十七看著她眼裏的光，也笑了。他知道，兩個世界的邏輯雖然不同，但對“美好”的渴望是一樣的——就像靈澤界的靈氣會流向需要它的生靈，人類世界的希望，也會藏在每個不願被“掰彎”的人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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