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別走，小姐……”
    床上躺著的人一聲驚呼，直接坐了起來。
    外麵守夜的兩個丫鬟陡然驚醒，趕緊進去，就看見滿頭白發的老人滿臉淚水的坐在那，整個人猶如霜打的茄子。
    枕頭上已經濕了一片。
    兩個丫鬟一驚：“老夫人。”
    老太太看著她們，神情恍惚，眼角還掛著淚水。
    “老夫人，您這是怎麽了？”兩個丫鬟眼底滿是擔心，互相看了看在想要不要去通知夫人和侯爺。
    老太太卻在這時回過神來，失落的低下了頭：“原來是夢啊。”
    可夢也好，終歸是再見到小姐了，她以為這輩子都無法再見到小姐。
    想到這裏，老太太從床上翻身下來，連鞋子都顧不上穿，便來到供奉著佛像的桌案前拿起撚珠虔誠的跪了下來。
    兩個丫鬟急忙給她穿上鞋子，見狀也隻能默默地陪在一旁。
    這一夜，老太太注定無眠。
    此時葉宛的房間裏，剛回來的月娘聽見耳邊飄來的梵音。
    以前也偶爾能聽見，但是她那時並不在意，如今離得近了，這才發現這梵音有些鬧人，原來是菱香這丫頭在碎碎念。
    她揮了揮手，將聲音給隔絕了。
    “差點跟人動手。”月娘掃了掃裙子道。
    “嗯？”葉宛揚眉：“您被人發現了？”
    月娘倚在窗邊，往外看了看，靜謐的武定侯府。
    收回視線，月娘飄了回來，一邊說道：“看了菱香，本想再去看看我那好大兒，誰知居然在路上碰見了一群武夫，嘖嘖嘖，也難怪這府上沒有邪祟來作祟，有這群武夫在，誰敢來？”
    “武夫？”
    葉宛話音剛落，眸色便沉了下來，手中的桃木劍也翻了出來。
    月娘將她的手壓了回去。
    “別動手。”
    說完，便飄了出去，葉宛緊隨其後，當看到院子中整齊劃一的一個小隊，大概有十來個鬼時，葉宛嘴角抽了抽。
    他們身上還穿著死前穿的盔甲，雖然魂魄看起來好手好腳的，但葉宛卻注意到有些手腳接口的地方，還有絲絲血跡侵出，生前，隻怕死狀淒慘。
    可不同於其他鬼魂周身陰沉沉的氣息，這群鬼魂身上卻正氣凜然，那衝天的殺氣還混著功德光。
    那是戰場上無數次的磨煉之下才能有的。
    這些人，難道都是跟著袁庚征戰沙場的將士？
    死後不去投胎，蹲在武定侯府當夜遊神啊。
    月娘看著他們，挑了挑眉：“怎麽？還想跟老娘動手？你們確定能打得過我？”
    許是察覺到外麵的情況不對，剩下的三鬼，除了不在的順帝都出來了，就這麽出現在葉宛和月娘旁邊。
    江別離也想出來看熱鬧，被葉宛給壓了回去。
    看到冒出來的其他幾鬼，這些將士立馬呈現出防禦的姿態，臉色也都沉了下來。
    兩邊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
    “幾位，武定侯府不歡迎你們，這裏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請速速離開，否則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為首的士兵看著他們冷聲道。
    月娘脾氣上來了，被老邱攔住。
    “月娘，別衝動。”他開口，這才看向眾人：“諸位，有話好好說，我們是袁公子的客人，對府上的人並無惡意。”
    幾人蹙眉，看了看這裏唯一的一個人，確實是住在這裏的，如果不是府上的人帶回來，必然是進不來武定侯府的。
    隻是，這個人居然帶了鬼進府，還不止一個，原本他們以為就月娘一個，沒想到還有。
    “你們是袁庚手下的兵？”月娘雙手抱胸看著他們。
    為首之人微微蹙眉：“你認識我們將軍？”
    “哈？何止認識。”月娘輕聲笑了笑：“你們要不要先去祠堂看看，那裏供奉的畫像是誰的，再來跟老娘動手也不遲。”
    開玩笑，她兒子家，她還來不得了？
    幾個將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隊伍末端的一個小兵消失不見，沒過多久又回來了，他看了看月娘，急忙湊到那為首的將士旁邊小聲的說了一句。
    那人似乎很驚訝。
    “真是夫人？”這聲驚呼是對著月娘的。
    可是夫人不是已經死了很多年了嗎？
    月娘笑了笑：“我在我兒子家也不行嗎？”
    眾人愣了愣，小聲的交流。
    “真是夫人？”
    “你沒看錯？”
    “可夫人不是早就死了嗎？”
    “這也不是人啊。”
    月娘聽著他們的議論都氣笑了。
    她是死了，又不是魂飛魄散了，這姓袁的自己呆頭呆腦的一根筋，怎麽手底下的兵蛋子也是一股腦的直腸子。
    過了一會，他們終於商量出個所以然了，齊刷刷行禮：“末將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將軍故去，府上老的老小的小，末將們難免謹慎了一些，還請夫人見諒。”
    月娘看得出來，他們一直在庇護府上的老老小小，所以才保證了武定侯府的安寧。
    她心中是感激的。
    “你們死後為何不去輪回。”月娘忍不住問道。
    為首那人這才抱拳行禮：“回夫人，將軍於末將們有救命之恩，當年我們跟隨將軍回京，一直守衛著將軍府，直到將軍去世才能再相見，我們也深知將軍放心不下這一家老小，便自願放棄輪回，守護將軍府。”
    月娘笑了：“他倒是好意思自己舒舒服服去轉世輪回，將你們留在這，也心安？”
    眾人聽出她言語之中的嘲諷，連忙辯解：“我們是自願的，和將軍無關。”
    “一群傻子。”月娘小聲的嘀咕了一句，但心中說不感動是假的，這些人為國為家拚了一輩子，最後卻還是默默地守護著這一方天地，是何等的大義。
    她想道聲謝，卻覺得自己這一聲謝隻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和他們所做的比起來，簡直輕如鴻毛。
    月娘心中泛酸。
    今天真不是個好日子啊，害得她總想落淚。
    那個臭男人，到底有什麽魅力，自己拍拍屁股死透了，卻還是能讓這麽多人為了他這般付出。
    此時的月娘已經忘了，自己當年也曾有著滿腔的愛意，等著一個歸期不定的人，心甘情願的為他生下孩子，最後抱著遺憾離世。
    離世後久久不能入輪回，飄蕩在人間這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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