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有崇氏的武士和奴隸不斷到來，開始做起戰前的準備。
    肉片用鹽醃製後烘幹，麥粉和豆渣做成餅，加入鹽，放在燒熱的石頭上做成烤餅，一批批奴隸進入山中，在曹子安的帶領下沿途設立補給點。
    當然這一切製度都是豎亥規劃的，盡管這次他要帶去的人數並不多，但是上百人每天消耗的糧食也是個不小的數字，光靠沿途捕獵采集簡直是癡人說夢。
    部落中的獵人也開始批量製作佩諾布斯科特弓，隻要在原有弓的基礎上加上副弓和兩條弦即可，每個武士還多帶一捆細麻繩作為弓弦的替換。
    聚落人數的增多，糞便也收集的更多了，豎亥看著一堆堆的好東西，心情也愉悅起來。
    豎亥則是在安排事務之餘，全部的時間用來打鐵，一個個箭頭從他手中製造出來，裝到箭支上。
    準備了五天後，一切就緒。
    奢侈的野豬油被點燃，已經接近成型的新宮殿和祭台邊，鯀、禹準備著祭祀的流程。
    豎亥看著那兩個人牲，有些不忍，他做了一些烤肉和米飯，打算給他們來一頓斷頭飯。
    兩個人牲平日裏也要幹活，但是由別的奴隸看守著，豎亥也沒見過他們的麵目。
    兩個人現在五花大綁的安置在一處茅屋裏，看門的武士見到是高大勇猛的豎亥前來，沒有阻攔，豎亥帶著斷頭飯就進了屋子。
    揭下他們頭上的麵罩，豎亥愣住了。
    “高鼻深目，棕色卷發，皮膚白皙無血色，臉上全是雀斑，這不是華夏人！”豎亥怎麽也不會想到在這個時候見到了中亞人。
    這二人身材精瘦，但身上依稀能看出肌肉線條，成為人牲之前應當是比較壯實的。
    隻是他們的樣貌在這個時代過於罕見。
    “這不是戎狄嗎？按理來說應該和後世的草原人相貌類似，怎麽會是中亞人，他們從哪裏來的？”豎亥有滿肚子的疑問。
    兩個人牲年紀都隻有二十來歲，他們仿佛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結局，一直安靜的待著，眼罩揭下的那一刻，甚至感覺還放鬆了些，可是沒想到第一眼看見的卻是一個高大的男人和放在盆裏的烤肉。
    他們疑惑的盯著盆裏的肉，豎亥伸手示意，說：“吃吧，你們的最後一頓了。”
    其中一個人牲用磕磕巴巴的漢語說：“真，真的嗎？這是給我們的嗎？”
    豎亥一聽來了興趣：“你會說我們的語言？”那人猛猛地點頭。
    人牲說道：“我的名字叫安，他是喬。”
    豎亥轉頭問另一個人牲：“喬，你會說我們的語言嗎？”
    喬磕磕巴巴的說道：“會說一點點。”
    豎亥問道：“你們來自哪裏，怎麽來到這裏的？”
    安和喬說了一些地名，豎亥也聽不懂，便去外麵抓了一把沙子，又用樹枝畫了一幅簡單的河南到中亞的地圖。
    “我們在這，在崇山，你們從哪裏來的，北邊還是西邊。”豎亥用樹枝指了指蒙古上方，又指了指中亞地區。
    安指了指中亞，說道：“雪，下了半年的雪，羊都凍死了，我們就跨過高原和昆侖海，到了這裏。”隨後指了一下陝西北部附近。
    “我們到那裏，死了很多人，但是那邊在打仗，我們被當作羌人抓起來了。”
    豎亥問安：“你知道羌什麽意思嗎？”
    安搖搖頭。
    豎亥笑了：“羌就是放羊的人的意思。”
    “高原上怎麽樣，那裏有人嗎？昆侖海是什麽？”豎亥對這兩個地名很感興趣，按照安的比劃，這兩個地方在青海地區。
    安組織了一下語言，才說道：“高原上也有很多羌人，和你們長得很像，他們都說自己是華夏人，也有很多被你們稱作戎狄的人住在那裏。”
    “他們種小麥，不過現在收成不好，他們會製作青銅刀賣到一個叫石卯國的地方，那是我見過最大的都邑，他們的首領姓姬，他們都稱自己是帝鴻氏。”
    安說的磕磕巴巴，有時還要停下來思考許久。
    豎亥安慰道：“別急，仔細回憶，不要出差錯。”
    豎亥點點頭，石卯國這個地方無論前世今生他都略有耳聞，是一個商貿繁榮的地方，隻是沒想到那裏的統治者竟然是帝鴻氏，黃帝直係後裔。
    豎亥又問：“昆侖海是什麽。”
    安撓撓頭：“就是昆侖海啊，那邊的人都這麽喊。”
    豎亥知道昆侖這個名詞，在這個時代意思是傳說中西北方向的神山，隻是無人知曉其在何處。
    他有些無奈：“是什麽樣子的，草原上的水窪嗎？”
    安搖搖頭：“不是，是一片大湖，一眼望不到頭。”
    豎亥點點頭，心道：“大概是青海湖吧。這幫人跑那麽遠，看來整個草原上的日子都不好過啊，這些人會說漢語，又從外麵一路輾轉到中原地區，一路上肯定見識不少，他們不能死，這樣的人錯過了就難找了。”
    豎亥把盆子端到他們麵前，讓門外的武士喂他們吃飯，徑直去找鯀和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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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禹正擦洗完身體，換上祭祀用的長袍，見豎亥在門口，喊了一聲讓他進來了。
    “禹，那兩個人牲，可以留著嗎？”豎亥開門見山。
    禹皺了下眉頭，有些嚴肅的說道：“豎亥，這是祭祀。”
    豎亥有些懊惱，自己直接就來找禹了，沒能做點準備，但是看著禹的眼睛，他還是決定坦誠相待。
    豎亥開口：“禹，我華夏稱四方的異族為戎狄蠻，為什麽？”
    禹見豎亥一改往日溫和的模樣，和他說話如此嚴肅，甚至還有幾分挑釁的味道。
    禹淡淡的回答：“他們是不開化的野人，不知禮儀，不通農耕，不識天象，野蠻無知。”
    豎亥問道：“野蠻，就是粗魯殘暴，你用刀，一塊塊肢解人牲的時候，不野蠻嗎？你這樣做能取悅神靈嗎？”
    一向沉穩的禹表情已經有些失常：“你在說什麽！這是......”
    豎亥打斷了禹：“禹，你知道我們的先祖是如何生活的嗎？和你口中的戎狄蠻沒有區別，他們披荊斬棘，刀耕火種，是為了讓我們能學會與天地的相處之道，我們越是與天地相處的融洽，越是能擁有人性的精華......”
    “豎亥，不要說了。”鉞芒的聲音傳來。
    他從獸皮屏風後走了出來，手上還拿著幾捆獸皮，上麵寫著一些豎亥還沒學會的字。
    禹連忙上前扶住鉞芒。
    “禹，就聽豎亥的，把那兩個人牲賜給他做奴隸吧，祭祀就用前幾天抓住的雄鹿吧，他的血我也喝膩了，你快些去吩咐吧。”鉞芒緩緩說道。
    禹有些愕然，他不理解，隨即鉞芒用獸皮拍了拍禹，禹神情變化一陣，對著豎亥說道：“好，我答應你，他們以後就是你的奴隸了。”說罷便要離開。
    豎亥上前接過禹的班，扶住了鉞芒。
    等禹走後，鉞芒讓豎亥將他攙扶回後麵的床上。
    “豎亥，你相信太一嗎？”鉞芒沒有問他為什麽要放走人牲，而是沒由來的問了這麽一句。
    豎亥也有些後悔自己想要直接和禹辯論的事情，畢竟現在就是這樣的時代，他也沒有成長到能改變時代。
    豎亥回答：“我不知道。”
    豎亥是堅信唯物主義的，因為所有事情眼見為實，唯物主義帶來的進步他看在眼裏，而宗教和哲學的變化和生產力的進步又是緊密結合，互相影響的。
    豎亥對於沒有認識到的東西，不理解的東西，不會去隨便找個理由牽強附會。
    但是自己的穿越又過於離奇，讓他不得不開始懷疑這個時代所信仰的神靈是否存在，或者是以什麽樣的狀態存在。
    “反正不會是我們不殺人送給他，就要隨便發火的屑。”豎亥如此想到。
    鉞芒見豎亥直接回答不知道，仿佛有些失望。隨後又對豎亥說：“豎亥，要改變我們的想法，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不是幾句話的事情。”
    被關押的安和喬在飽餐一頓，再被戴上麵罩之前，安衝著滿臉不可思議的喬微微搖頭，喬見狀，悄悄鬆開了手裏的尖銳陶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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