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藜聽到了這陰森森的嗓音後，嚇得渾身一激靈，連忙彎下腰往後退去，同時遞上了自己的權杖。
    豎亥眯縫起眼睛，上下打量著虐鬼。
    虐鬼的打扮和其餘長弓手別無二致，他身高並不遜色於豎亥太多，隻是膚色有些泛青。
    配合虐鬼略微突出的眼球，隆起的嘴部，看著十分駭人，比戴著鬼麵的豎亥還要令人生畏。
    虐鬼拿過權杖，在手上掂了幾下，隨即對著豎亥展出一個笑容：“豎亥？聽說你一個人殺穿了昆吾氏上千人啊。”
    虐鬼一笑，露出了寬大潔白的門牙和猩紅的牙齦，看著更加怪異。
    “我這烏鴉嘴，居然真把大人物喊出來了，這廝相貌詭如妖魔，名字也如此殘暴。”
    “話說這幫人消息這麽靈通啊，估計是商均去高陽氏的時候傳出去的。”
    “虐鬼這家夥牙齦出血有點嚴重，估計是患有重度牙周炎，但是牙齒挺白的，可能是和喜歡吃一些生食有關。”
    “雖然長得醜，但是多看幾眼，還覺得有點威武。”
    虐鬼相貌過於怪異，以至於豎亥不得不在腦子裏多想了一番。
    豎亥剛想說話，卻見那虐鬼突然神經質的躥到豎亥麵前，神經質般的豎起手指，扶在太陽穴附近。
    “別說話，別說話，讓我想想，你是要和我們談條件吧。”
    “你可比四嶽這個家夥有意思多了，我喜歡和你談。”
    “不過呢，我還是想，要不我們先打一場，然後再慢慢談，如何？”
    “沒關係的，哪怕你被踩成泥，我也會找到你，然後和你慢慢談。”
    豎亥暗道不妙，原本他準備利用自己水正的身份讓商均作保，先通過拆除堤壩緩和關係。
    接著再利用共工氏的軍容，痛陳戰爭的利弊，減少共工氏的賠款。
    可是這樣一個瘋瘋癲癲的人跳出來，一下掌握了主動權，讓他防不勝防。
    雖然在談判博弈中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好在豎亥的麵具遮住了他的表情。
    豎亥絲毫不慌，而是更往前一步，幾乎要和虐鬼貼上了。
    豎亥心裏一橫，豁出去了：“虐鬼，你也聽說過我，那就好。”
    “你看，我們兩邊打一場，到時候你死在人堆裏，我可找不到你，那多不好啊。”
    “不如我們兩個先打一場！”
    “誰贏了，就割下他的頭顱，帶回去慢慢談，你說好不好啊，虐鬼。”
    豎亥死死瞪著對方，絲毫沒有退讓的神色。
    “你瘋，我比你更瘋。”
    豎亥衝著身後的四嶽商均等人比了個手勢。
    眾人心領神會，連忙上前勸和。
    高陽氏的姬藜等人也怕少主人出事，趕忙齊聲勸慰，畢竟豎亥可是“一人殺穿幾千人的存在”。
    商均辦大事的時候還是很有氣度的，他一揮袖子，嚴聲正色道：“豎亥、虐鬼，帝堯訂下的禮法並非兒戲，戰前談判又自古有之，你們兩個好好說話。”
    四嶽衝著虐鬼行禮：“原來是大名鼎鼎的虐鬼親自前來，四嶽見過了。”
    “傳聞中的河水之鬼，果然名不虛傳。”
    在三方的好言相勸之下，豎亥虐鬼各退一步，不再針鋒相對。
    “你先說。”
    豎亥和虐鬼各自伸出手，異口同聲的說道。
    “還挺聰明。”二人又是異口同聲。
    “眼下的狀況，搶占先機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現在是見招拆招的環節。”
    “沒想到這個虐鬼看似瘋批，實則心細如塵。”豎亥暗自稱讚。
    “這個豎亥，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看著人畜無害，實則如此老辣。”虐鬼認可了這個對手。
    四嶽此時開口提出條件，畢竟共工氏理虧在先：“一個月內，我們會拆除堤壩，讓你們不再斷流。”
    “我們會賠付你們大軍開拔之資，還有你們前兩個月減產的糧食，一千石。”
    高陽氏一人怒道：“癡心妄想！河水斷流，就一千石就要打發我們了嗎？一萬石，不能少。”
    四嶽不甘示弱：“你們高陽氏除了河水，還有淇水、湯水，你們田壟中引水的水渠還是我們共工氏設計的！”
    豎亥原本還驚呼四嶽砍價砍的那麽狠，誰知道這高陽氏確實是獅子大開口，境內幾條河流經過，也修了水利工程，竟然還要這麽多糧食和奴隸。
    虐鬼依然掛著神經質的笑容：“四嶽你可知道，我們在前方同戎狄浴血奮戰，全靠著河水的支流運輸糧食，你們斷了支流，我們在前方可怎麽打仗。”
    “不如這樣，我們把戎狄放下來，你們自己打，如何？”
    四嶽眼神森寒：“虐鬼，你可記得你們高陽氏高辛氏有著最肥沃的土地，最安分的河流。”
    “當年我共工氏獨建邦國，來到河水肆虐的野蠻之地，曆盡苦難方才有如今的共工氏。”
    “戎狄本該當你們抵抗，何況這些年，我們也給了不少糧食和銅過去。”
    “何況那戎狄如今大多在和石卯國交戰，打到你們那裏的寥寥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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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虐鬼搖搖頭，慢條斯理的說道：“你們不給，那我們可以自——己——拿。”
    場上的火藥味又重了起來。
    豎亥聽完二人的爭論，也或多或少理解了一些雙方的處境。
    共工氏當年得到了一塊極差的地方建立邦國，那時黃河剛剛改道，水患肆虐，而且當時的氣候還很濕熱，河水邊都是茂密的叢林，開荒難度極大。
    高陽氏的顓頊則是當時的華夏共主，土地也早已開拓完成，良田沃野連綿不斷，占據天時地利人和。
    如今氣候日趨寒冷，高原上的遊牧民族南下，讓高陽氏焦頭爛額的同時不免覺得怨恨。
    共工氏不但沒有幫忙，還大興土木修築堤壩，導致河道堵塞，本就稀疏的水流更是快見底了。
    因此，事件的根源還是在這共工氏的反常行為上。
    “一千石不用給，開拔的糧食給了。”豎亥突然開口。
    這一刀砍的極狠，在場所有人都對豎亥側目。
    豎亥接著說道：“一切事情皆因共工所預言的大水而起，也應當以其為終。”
    “大水是存在的，而且很快便會到來。”
    有關堯舜禹的記載最早也得是西周時期，具體年月幾不可考，因此靠豎亥那微薄的地理曆史知識已經無法斷定洪水來臨的時間。
    隻能盡量尋找合理的解釋。
    堯的功績。
    堯此時已經製定農耕曆法，撰寫《連山易》，但是還未擊退四周的蠻族，還未發生後羿射日，上古記載雖然模糊，但也是有較大的可信度的，隻是需要不同的解讀角度。
    “如果這樣樂觀估計，大洪水還是有幾年時間的。”
    豎亥說道：“在比西海更西的地方，有一處昆侖海。”
    “昆侖海的盡頭便是天柱。”
    “共工的預言絕非虛言，我會覲見帝堯，準許我帶領各邦國的使者，一齊前往昆侖海，在那裏祭祀占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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