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亥的雙腿被解開了束縛，手上的麻繩同姬藜和伊祁耳捆在一起，被馬匹牽著，緩緩行走在隴東的荒原上。
    “安烏魯克，為什麽不殺了他們三個。”
    確認了沒有追兵後，一行葷粥部武士開始下馬步行，沒有馬鞍的時代，騎馬並不輕鬆。
    “他們可是華夏城邦的大人物，留著也許有作用。”
    “還有這個巨人，他可是寶貝。”
    安烏魯克的身份明顯尊貴些，這一行人都唯他馬首是瞻。
    “豎亥，好好跟著我們吧，我會帶你回我們的故鄉，等我複國以後，我會送一座城邦給你。”
    “你在那裏多娶一些女子，生出一個軍隊來，哈哈哈哈哈。”
    安烏魯克將豎亥畫好的餅加工一番後，還給了他。
    “贛禮涼的，我真是眼睛瞎了才會救你。”豎亥用未來的漢語罵道。
    “你說什麽？”
    “沒什麽，謝謝你的好意，親愛的安烏魯克”
    “可你說昆侖海是騙我的，我很難過。”豎亥最在意的還是大洪水的事。
    “豎亥，你要明白我是在幫助你。”
    “當你被困在那些蠢人之間的時候，是我把你拉了出來。”安烏魯克不屑道。
    安烏魯克此刻豪情萬丈，九死一生後即將重返部落，一時之間有些得意忘形。
    豎亥立馬給他潑了一盆冷水：
    “如果不出我所料，你出生在隴山下，從來沒有見過你的故鄉。”
    豎亥根據葷粥部的語言推理出了一些：
    “典型的漢藏語係，和我們華夏的語言類似。”
    “聲調豐富，有複雜的複輔音形態。”
    “說話時結構粘連，依賴語序表達關係。”
    “缺少時態、人稱變化，量詞豐富。”
    安烏魯克聽到豎亥的推測，眼瞼垂下了一些，腰背也略微彎下，稍顯孤寂。
    “二百年，我們流浪二百年了。”
    豎亥回憶著腦海裏少的可憐的西亞曆史：
    “我對外族曆史不了解，但是我知道古巴比倫王頒布了漢謨拉比法典，距離2025年已經3800年。”
    “漢謨拉比是第六代古巴比倫國王，那算算時間，蘇美爾這時大概正處於最動蕩的幾百年。”
    “異族入侵，複國，接著覆滅。”
    “他們應該是蘇美爾被異族攻占後的逃亡者。”
    “在沿途又吸納了一些其餘的民族，才會出現各種迥異性狀的融合。”
    豎亥望著成分複雜的葷粥部眾人：有的是典型的黑發黑瞳大鼻子，也有棕發藍眼的小頭長臉人，還有少數金發碧眼高鼻梁。
    安烏魯克嗤笑道：“豎亥，我們蘇美爾所經曆的，難道你們不會再經曆一遍嗎？”
    “石峁城已經撐不住了，你恐怕無法想象，在北方的高原上，還有多少遊牧民在南下。”
    豎亥麵無表情的說道：“不在今天。”
    ......
    石峁城內，薑女帶著商均等人來到了祭祀黃帝的宗廟內。
    商均看起來成熟了許多，原本麵白無須的他，如今胡子拉碴，麵容也粗糙了不少。
    神采奕奕的雙眼也多了幾分憂愁。
    “商均哥哥，豎亥不會有事的。”
    “我已經沒有多少人手可以派給你們了。”
    “幾個向導會帶你們去卑移山和隴山那裏。”
    “這是當年西王母進貢給黃帝的白玉環......”
    一塊手掌大小的玉環被薑女取出，其上陰刻著簡樸的龍紋，通體瑩潤，隻是由於年代久遠，蒙了一層微微的黃沁。
    “那裏雖然也屬石峁國，可現在看來，已經徹底拋下我們了。”
    “不過他們雖然不認我，但還是認自己是黃帝後裔。”
    “你們帶著西王母玉環，他們不會為難於你。”
    薑女不顧眾人的反對，將西王母玉環交給了商均。
    “薑女啊，西王母是什麽......”商均問道。
    “我也不知道......隴山外許多年沒人去過了。”
    “傳說中西王母的國度還要越過北方高地才能到達。”
    “過了卑移山和隴山，便是羌塘，也就是北方高地。”
    “弇茲氏和河宗氏生活在那裏，他們有時會去狄道城換一些糧食。”
    商均一擺手：“弇茲氏，聽著好熟悉...”
    噎鳴輕哼一聲：“商均，弇茲氏是比少典氏和有蟜氏還要古老的存在。”
    “是和古老的燧人氏，伏羲女媧一道的部落。”
    “他們的在黃帝時代就已經是傳說。”
    “小小西羌也敢褻瀆我們的祖先！”
    薑女臉色大異，其身後的眾武士也十分不忿，隻是看在並肩作戰的份上，沒有刀兵相向。
    商均按住了噎鳴：“救人要緊，姬藜和伊祁耳也在他們手上。”
    “等找到了他們，我們還要靠‘弇茲氏’和‘河宗氏’找到昆侖海。”
    “別忘了共工還在等你的好消息。”
    噎鳴生著悶氣離開了宗廟，商均向薑女道歉後，說道：
    “薑女，現在土方和鬼方元氣大傷，可你們也一樣，還是派人去陶唐氏求一些武士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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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父親是舜，他掌管著陶唐氏的軍隊，隻要你點頭，我就命人去請援。”
    薑女不置可否，隻是望著城內的孩童和婦女。
    ......
    安烏魯克被豎亥戳破來曆後沉默了很久，隨後歎道：“豎亥，昆侖海雖然是個傳說，我沒有見過。”
    “但是你們說的大水，我還是相信的。”
    “因為我的祖先們，也經曆過。”
    豎亥來了精神，小跑上前問道：“能詳細說說嗎？”
    安烏魯克搖搖頭：“你如果願意加入我們，我可以讓祭司告訴你。”
    “留著我對你們沒有用處的，你不如放我們自己去找昆侖海。”豎亥可不相信安烏魯克的大餅。
    “你們要複國，得跨越二百年的路途，你能活到那個時候嗎？”
    安烏魯克笑道：“複國也不一定要回到故鄉。”
    “等你們那裏被洪水衝垮，就是我們該出擊的時候了。”
    “留著你們，可以幫我更好的統治那裏。”
    豎亥怎麽也沒想到，這個來自兩河流域蘇美爾的後人，視野還挺開闊。
    “好一招鳩占鵲巢，可惜無論如何你們都不會成功。”
    “也許是我的出現，帶來了蝴蝶效應。”
    “我招惹的爛攤子，我親自收拾。”
    “一定會殺了你，安烏魯克。”豎亥暗自下了決心。
    “幼發拉底和底格裏斯河都擋不住，我說的。”
    安烏魯克望著前方綿延的山脈，不再理會豎亥。
    葷粥部的眾人，迎著晚霞，高聲唱著他們家鄉的故謠，也是他們唯一記得的蘇美爾語言：
    “太陽墜入魔羯座
    死亡之星閃耀
    烏魯克和拉格什
    宿醉在下海深處
    卑賤的崛起
    恩利爾的靈知
    安的兒女們
    悲鳴
    為倒塌的城牆悲鳴
    為罪孽的戰爭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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