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亥已經掛彩好幾處，好在都是皮外傷。
    隻是進入全力戰鬥狀態後，他已經沒空去思考。
    在武器裝備全部占據優勢的情況下，豎亥依舊稍顯被動。
    但這並未影響他的心態，畢竟前世，許多同齡人寧可自盡也不敢退學，
    足見那時教育的厲害。
    怒吼聲從對麵傳來，
    “你為什麽還不去死，我們的家園都被你毀了！”
    亞述喬什許久沒能得手，心裏開始浮躁，
    又回憶起剛才的噩夢，他衝著豎亥吼道。
    如果說安烏魯克是虛偽，那亞述喬什便是自欺欺人。
    豎亥沒有理會他，隻是重拾精力，準備下一輪的攻防。
    亞述喬什見得不到回應，隻好踩著鬼魅般的步伐再次襲來。
    一刀被擋住，他抬頭望去，看見豎亥充滿鄙夷和可憐的目光。
    “安烏魯克沒有對不起你！他還給你安排了一個妻子！”
    雙方再次分開，豎亥臉上的神色又變為嘲弄。
    “你不是很聰明嗎？我還以為你會有什麽好主意對付我，結果居然是和我單挑？”
    麵對敵人的垃圾話，最好的辦法是充耳不聞。
    豎亥這次的行動本身就是一場豪賭，賭大祭司的手段，賭自己能和亞述喬什過上幾招。
    “啊，你被我們的謊言耍的團團轉，你想看到的，想知道的都是我們在騙你！”
    結束拚刀，二人再次分開。
    豎亥笑了，也終於有了回應：
    “你馬沒了，還有，你族人都死光了。”
    “啊啊啊啊啊啊！”
    亞述喬什提起刀，準備拚死一搏，
    這次，他終於帶上了同歸於盡的覺悟。
    豎亥見到亞述喬什臉色不對，正聚精會神準備全力以赴時，卻見對方忽然抽刀轉身，將一個飛來的陶罐砸碎。
    “大祭司！”
    豎亥立馬向先前大祭司的方向看去，那裏隻剩被切斷的繩子，
    再一看，那西王母國族人脖頸下的陶罐也消失不見。
    亞述喬什被糊一臉血，血水順著他的臉淌滿全身，裏麵帶著一絲衝鼻的草藥味道。
    他立刻伸手在眼睛處抹一下，好恢複視覺。
    一睜眼，不遠處大祭司陰惻惻的看著他，神情帶著一絲悲切。
    “瑪德。”亞述喬什恨不得立刻殺了她，但依然回首舉刀，勉強擋住豎亥趁勢一擊。
    這一擊勢大力沉，豎亥全身的力量都壓在劍身之上，
    豎亥並非凡手，如此機會，怎能令對方全身而退，
    手臂用力，劍刃緩緩壓下，直到亞述喬什的肩膀血肉模糊，傷口深可見骨。
    優勢已經建立，勝利就在眼前。
    可豎亥餘光一瞥，隻見亞述喬什腳下有一坨巨大的黑色物體。
    “惡！”豎亥立刻鬆開力氣，向後退去。
    亞述喬什毫無高手風範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思索一會後才喊道：
    “我的腳！”
    豎亥這才明白，
    為什麽自己的劍無法刺中的亞述喬什，卻連一個老太婆扔出的陶罐都沒能躲開。
    是數隻巨型水蛭，正趴在亞述喬什光著的雙腳上，死命的吮吸著。
    亞述橋式張大嘴巴，咬緊牙關，拚命用刀砍殺著腳上的水蛭。
    水蛭本身不會分泌任何麻痹物質。
    但因為其造成的傷口細小和軟爛地麵的壓力關係，亞述喬什一開始沒有任何察覺。
    直到半寸長的水蛭吸足鮮血，逐漸變為一尺多長。
    亞述喬什失血過多的雙腳逐漸麻木無力，到這時終於發作。
    他掙紮著站起身，向後踉蹌著退去。
    才走幾步，亞述喬什好像察覺到什麽，哆嗦著雙手解開長袍。
    密密麻麻的手指般大小的黑色水蛭，蠕動在他身上。
    看來大祭司剛剛的一罐鮮血，除了草藥外，還摻了點沼澤小精靈。
    亞述喬什徹底崩潰，
    他放下青銅刀，深邃的雙眼嚇出眼淚。
    “火！對了，火！”轉頭看向篝火，亞述喬什紅著眼就要衝上去。
    “嚇！”
    一道修長勻稱的身影，忽然自消散許多的霧氣中衝出，直直撞在六神無主的亞述喬什身上。
    這一撞，正好將其撞入一個不易察覺的水泡中。
    “商均！離他遠點。”豎亥飛身上前，用手臂環起有些止不住的商均。
    亞述喬什隻感覺下半身逐漸失溫，不知是因為水，還是因為失血。
    他掙紮著還想爬出水泡，但其赤裸的腳踝處，分明感覺一道滑膩的軟體正在緩緩蠕動。
    大腿般粗細，人一般長。
    亞述喬什歪著腦袋想了一會，決定放棄掙紮，放棄思考。
    豎亥牽著商均走上前，望著這個隻剩半截身體在外的東亞最後的蘇美爾人。
    亞述喬什的眼神變得清澈，他看向豎亥，說道：
    “豎亥，你知道嗎？”
    “這是一個我們人人都知道的故事。”
    “三千年前，我們的祖先還住在兩河平原北方的一處豐饒穀地。”
    “我們真正的故鄉。”
    “他和兩河平原間隻隔著一座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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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的祖先世代生活在那裏了，不知道有多久。”
    “但一次地震後，無盡的水從山穀湧入。”
    “這些水沒有立刻淹沒我們，而是每時每刻都在升高。”
    “多麽殘忍啊，豎亥，我的祖先們一刻不能停下，因為水一直慢慢的追著他們。”
    “直到後來，他們終於踏上高地，擺脫了水的追趕。”
    “隻是，我們的故鄉，終於被淹沒在一片黑色海洋之下。”
    “你知道嗎？豎亥，昆侖海就在對麵，你自己去看看吧，你的家鄉，終究會和我們一樣，被淹沒。”
    “我們還能跑到兩河平原，你們又能跑到哪裏？哈哈哈哈哈哈哈。”
    豎亥麵色平靜，沒有爭辯，隻是命令商均塞住自己的耳朵，隨後蹲下身體，對亞述喬什輕聲說道：
    “你的故鄉，蘇美爾，被外族入侵亡國了，大概就在這個時候。”
    “你的兩河平原，在此之後，永遠不會出現你們的身影。”
    “你們的族群，你們的文字，你們的曆史，隻會剩下一堆沒人能看懂的泥巴。”
    “呃，那個黑色玄武岩也不是你們的，是閃米特人建立的古巴比倫的。”
    “再見了，我的喬，和你們不一樣，我的故事，直到四千年後，還會有人能看懂。”
    “而且更不巧的是，他們還是我們的直係後代。”
    “不要懷疑我，我是從四千多年後來的。”
    亞述喬什目光呆滯，血淚從眼眶流出，嘴巴一張一合，隻是再沒能發出聲音。
    隨後，他被不明生物徹底拖入水下，再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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