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蘇夜震驚問道。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
    烏瑪看著他緩緩開口，“等你到了我們這個層次，你就能預見自己的將盡之時。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會和炎魔大公戰鬥，變成意識體？我努力過，做出一切嚐試去改變，也不曾後悔過。
    即便毀滅是海妖一族的唯一命運，我也會和它一同接受，因為這裏是我的家園。”
    她說話時語氣一直很平靜。
    不帶有一絲起伏。
    就好像在聊的是明天幾點下班，就好像即將赴死的不是她自己。在這生命中的最後幾晚，她依舊在自己的實驗室裏加班工作。
    蘇夜看著她，捫心自問，他做不到對方這樣。或許沒有這些天的經曆，海妖一族覆滅對於他來說不過是一段冰冷的曆史罷了。
    但記憶做不了假。
    而在他眼前的，也的的確確是活生生的人。
    也許還可以再試試。
    蘇夜想這樣說。
    西爾維婭說過，錨點事件會在v海發生，也許可以試試改變海妖的結局…但他發現自己開不了口。
    海妖滅族真的可以改變嗎？
    從珊·梅卡倫將鑰匙交給海妖保管，這一切早已注定。珊·梅卡倫錯了嗎？
    她沒錯，沒有她甚至不會有海妖的今天，她是海妖的恩人。
    誰錯了？
    v海的那些勢力？
    他們從始至終就是敵人，從無對錯一說。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個人乃至於種族都太過渺小。
    這樣的事情不在少數，蘇夜一直清楚，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現在是怎麽一回事。
    他隻是，舍不得。
    也許那些荒誕史學家會和他有一樣的經曆？他們是如何做的呢？
    烏瑪看著眼前的少年。
    她從他的眼神裏看見了一絲迷茫。
    在此之前，蘇夜或許來到這個時代有所目的，但那一絲迷茫確確實實是為她們而誕生的。
    她看著蘇夜的眼神頭一次變得格外溫柔。她喜歡對方平日裏工作的勤快認真、細心，會對長輩關懷有加。
    這很好，如今看來，還多了一絲善良，這就更好了。
    “蘇夜。”
    “怎麽了？烏瑪女士？”
    烏瑪看著他，溫柔說道：
    “這是我頭一次以長輩的身份和你說話。也許你遇見的並不是一個完美的故事，也許你今後還會遇見很多人。
    但我希望你記住，會有很多人因為認識你而高興，即便這隻是短短一瞬間的回憶，但卻依舊彌足珍貴，我也一樣。”
    “…我知道了，烏瑪女士。”
    “趁著最後這段時間，你可以去多陪陪絲拉克。那丫頭朋友一直很少，她是把你當成了真正的朋友。”
    “我會的。”
    蘇夜看向烏瑪，“烏瑪女士您呢？”
    “我還要繼續工作。”
    她說完繼續埋頭於資料之中，認真思考手頭的問題。
    蘇夜靜靜地看了她一會，隨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房間，臨走時關門的動作格外輕，生怕打擾了對方。
    等到第二天。
    他將同樣的話和絲拉克說了一遍。
    他原以為絲拉克得知海妖即將滅族會很害怕，但她卻依舊一副大大呼呼的樣子，隻是沒一會就安靜了下來。
    “蘇夜，我問你一件事？”
    “什麽？”蘇夜疑惑地看著她。
    “小伊能活下去嗎？”絲拉克撫摸著手裏的小伊問道。
    “我不清楚，不過我聽說過一個名字。”
    “什麽？”
    “無形者絲拉克，那是你的名字。”
    蘇夜輕聲說道。
    絲拉克眼眶紅了起來，不過她趕忙將自己的眼淚擦去。她看著掌心裏的小伊笑了起來，笑的格外燦爛，
    “果然，我說我自己的培育研究還是不錯的，小伊都能記住我了。
    小伊，你以後要變得更強，更聰明才行，最好強到誰都害怕你，那時就不用我去照顧你了。”
    小伊懵懂無知地看著她。
    像是沒聽懂，又像是聽懂了。
    絲拉克轉頭看向蘇夜，“謝謝你了，蘇夜。”
    “謝我幹什麽？”
    “我很高興能在這段時間認識你。”
    蘇夜沉默道：“我也是。”
    絲拉克突然跑過來，親了他一口臉頰。她羞澀地捂住自己小鹿亂撞的心髒，看著他說道：“我這輩子還沒有談過戀愛，原來親吻是這樣的感覺。
    蘇夜，我的朋友很少，我會一直記得你的，希望你以後也要一直記得我，我不想到時候被所有人遺忘。”
    “不會的。”
    蘇夜抱住了她，溫柔道：“我，還有小伊會一直記得你的。”
    少女兩隻手臂漸漸環住了蘇夜的腰，在蘇夜看不到的背麵，她開始逐漸抽泣，最後化為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嗚咽著說道：
    “對…對不起，我忍不住。
    我以為自己會很堅強…
    但是，但是我就是忍不住想哭。我不想死，我想和小伊一起快快樂樂地活下去。”
    沒事的，沒事的。”
    蘇夜一遍遍拍著她的後背安慰著，絲拉克哭聲漸漸停息下來。
    “抱歉，剛才有些失態了。”絲拉克掙脫懷抱，擦了擦哭成花貓的臉。
    “其實…”
    蘇夜看著她剛想開口，卻被她用一根手指打斷了。絲拉克看著他認真說道：“這裏是我唯一的家。”
    蘇夜啞口無言。
    和絲拉克分別，蘇夜回到旅館。
    “怎麽了蘇夜，感覺你今天不太開心？”小不點來到蘇夜麵前擔憂地詢問道。
    “伊莉絲，朵莉絲是你姐姐吧？”
    小不點聽言身體一顫，蘇夜在她麵前蹲下來看著她，溫柔道：“我和你一樣是被時之蝶意外送到這個時代的，我見過你姐姐朵莉絲，她一直在尋找你。
    你的爸爸媽媽也一樣，他們非常愛你。她們希望你能早點回家，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和家人團聚？”
    又是一陣嚎啕大哭。
    等哭聲結束，小不點搖了搖頭，
    “我不回去了。”
    “能問問看是為什麽嗎？”
    小不點細聲說道：
    “索菲婭老師她們說，雙子神伊蘇有辦法幫我躲避時間，我要跟著她學習如何成為一名荒誕史學家。
    這樣我才能在之後幫上蘇夜你的忙，而不是一直隻能躲在你身後。
    蘇夜，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吃過了很多的苦，但我不想再像今天這樣。”
    蘇夜摸著她的腦袋，“我知道了。”
    “你不喜歡？”小不點咬住下唇說道。
    蘇夜微微一笑，
    “你都是大人了，我怎麽會阻攔呢。不過要記得，今後自己一個人注意安全。”
    “我會的。”
    小不點抱住了他，緊緊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