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夜色中逐漸加重的涼意，蘇錦雲估摸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自己再不回去師尊應該會發現吧，就在她想起身沿著房簷飛回客棧的時候，突然目光瞥到不遠處街角有兩道身影。
    本來蘇錦雲是不想搭理的，可是引起她注意的是，那兩人身上穿的是天衍宗的道袍，可是蘇錦雲明明記得她叮囑過宗門裏的師弟師妹們，無事不要來月城，那麽這裏怎麽可能會出現自家宗門的弟子呢？
    就在蘇錦雲想用千裏傳音問問胡月最近是不是有弟子來月城了，就突然想起先前在雲清山秘境的時候，宴無洛說有兩名天衍宗的弟子來叫她師尊來這裏處理爆炸的事情，而她今晚也在師尊房門聽見了兩道陌生卻用弟子相稱的聲音。
    這下蘇錦雲反應了過來了，看來自己這是捉到老鼠了啊，既然這樣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在背後搞鬼。
    順著兩人行走的路線，蘇錦雲悄然隱去氣息，藏於黑暗中，一雙幽暗帶著冷意的複眼魔瞳緊緊的盯著前方渾然不知的兩人。
    “欸，你說那個楚卿染真的會按我們說的去做嗎？要是他追查到咱們布下的餌沒有帶回去怎麽辦？”
    “你怕啥，大長老說過那個楚卿染就是個好好仙尊，隻要是危害百姓的事情都不會馬虎的，隻要他繼續追查下去到時候我們就可以直接黑吃黑，模仿當年那件事讓他再次陷於輿論中，這樣修羅就可以蘇醒了。”
    “黑吃黑？可是他不是好的嗎？”
    “你傻啊，隻是比喻懂不懂，比喻。”
    “哦哦哦，懂了懂了。”
    跟在兩人身後聽著對話的蘇錦雲，魔瞳裏閃過殺意，身形鬼魅般飄到渾然不知的兩人背後，垂著的雙手五指成爪暗紅色的魔力開始聚集縈繞在手中。
    好啊，她說為什麽自己沒見過這兩個家夥，感情是魔族用化形術偽裝的啊，怪不得她師尊沒看出來，這兩人應該是用了秘術的一種，用人皮掩飾施展化形，這樣自身的魔氣就會被掩蓋住，如果不是蘇錦雲用魔眼查看，連她都會被騙過去。
    “二位的計謀真是高明啊，一石二鳥。”
    蘇錦雲陰惻的聲音從兩個魔族耳後響起。
    詭異的氣氛隻維持了三秒，三道站立原地不動的身影瞬間就飛速移動起來。
    蘇錦雲下手沒有絲毫留情，完全沒有想過要留活口審問，每一招都是朝致命點去的，蠻橫的魔力聚集在手中輕輕一揮，便在空中形成五道飛刃閃電般向前方逃竄的魔族襲去。
    隻聽見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整條街的房屋商鋪幾乎都被這些飛刃平滑的切成兩半。
    一時間街上響起了求救聲，驚呼聲，嘈雜極了，但是這些完全沒有讓蘇錦雲停下追逐的步伐，甚至不帶停留的繼續向前揮出鋒利的魔刃。
    那兩個魔族雖然實力比不上蘇錦雲但是終究是特殊訓練過的，逃跑的速度極快，身法也跟池塘裏的泥鰍一樣難抓，有好幾次蘇錦雲揮去的魔刃幾乎是快要貼到後腦勺了，都會被這兩人以一種及其扭曲的角度躲開。
    盯著那兩人靈活的身體關節，蘇錦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魔瞳裏的複眼正在快速分裂，已經快占據整個眼眶了。
    “蛇妖啊~那想必兩位做成蛇羹應該是大補吧。”
    兩隻飛速逃跑的蛇妖在聽到身後蘇錦雲殘忍的話後，更加提起自身魔氣加快了速度，他們也沒想到緊追不放的這個家夥性子如此惡劣，甚至都沒有顧及過因為她的攻擊而造成的一片狼藉，這怎麽跟情報裏說的不一樣啊，大長老不是說這次的修羅是個做事謹慎的人嗎？就這樣在街上爆發出大規模攻擊的人到底是誰啊！
    其實也不怪兩人的情報有誤，蘇錦雲的確做事很穩妥嚴謹，但是那是麵對她師尊的時候，但是眼下她本人都已經快被體內的力量所控製了，而且這件事還牽扯她到師尊，蘇錦雲怎麽可能冷靜的下來，尤其是當她聽到這兩隻該死的蛇妖竟然想要楚卿染再次經曆當年的事情，來逼自己，蘇錦雲身上的魔氣就泄露的越發嚴重，甚至哪怕隻是所經過的房屋，也被漏出的魔氣所迫害，轟然倒塌。
    “蘇錦雲！你哪怕殺了我們有什麽用呢！長老會已經盯上你了，哪怕你除去了我們，大長老也一定會派其他人暗中出手的！”
    “就是，你還不如乖乖跟我們回去，這樣還不會牽連到楚卿染。”
    聽著前方兩隻蛇妖猖獗的叫囂聲，蘇錦雲眼底的殺意越發瘋狂，出手也變得更加狠辣和決然，期間也有不少被她波及到的平民。
    “蘇錦雲！你瘋了嗎！你就不怕楚卿染看見！”
    麵對蛇妖的叫喊，蘇錦雲有些癲狂的大笑。
    “瘋？我早就瘋了！我師尊看見又如何？大不了我殺了你倆，再去跟師尊請罪！”
    話音剛落蘇錦雲就直接調動身上的魔力，驟然加速逼近了前方的兩人，五指成爪夾帶著魔力朝有些落後同伴的蛇妖襲去。
    刹那間半空中出現了鮮豔的紅色，血腥味瞬間席卷了蘇錦雲的鼻息之間，感受到那溫熱的液體飛濺在自己臉頰上，蘇錦雲嘴角的笑容開裂，絲毫沒有嫌棄手指間黏膩的觸感，直接五指並攏就朝已經負傷的蛇妖胸膛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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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距離三人不遠處的城東又發生了一起爆炸，火光頓時直衝雲霄，將整個月城點亮。
    蘇錦雲隻是稍加停留了一下，便利落的轉身朝爆炸的方向趕去，這次的事件她不能讓師尊參與進來，無論那群老不死的想如何算計她，都不能牽連到楚卿染，她必須親自處理這件事。
    至於這兩隻該死的蛇妖，等她抓到引起爆炸事件的凶手後，自己再來料理這兩人，不做成蛇羹她蘇錦雲名字倒著寫。
    果然等蘇錦雲飛速趕到案發現場的時候，就瞥見了火場中閃過的一道黑影，蘇錦雲想也沒想的就打算追去，結果人群裏響起了一道平靜且清冷的聲音，直接將蘇錦雲整個人按住。
    “小雲。”
    哪怕蘇錦雲現在有多麽的想回避這個聲音的主人，她現在都做不到，幾乎處於本能的反應，蘇錦雲停下腳步，背對著楚卿染站著，但是開口的嗓音卻帶著顫抖。
    “師尊，你怎麽……來了？”
    不行，不能讓師尊看見自己現在的樣子，她還沒轉變回來，不能讓師尊目睹自己如此可憎惡心的麵容。
    感受到身後逐漸靠近的腳步聲，蘇錦雲已經想腳底抹油開溜了，結果楚卿染仿佛看出了自己小徒弟的想法，清冷的聲音再次開口。
    “站住。”
    好了，這下蘇錦雲不敢動了，身體下意識的站好，就跟個木樁一樣，除了低垂著腦袋，似乎也看不出什麽情況，跟剛才在街上引起混亂的人完全是兩回事。
    等楚卿染走到蘇錦雲背後停下，蘇錦雲才吞了吞口水，想潤一下有些發緊的嗓子，可是還沒等她開口，一件帶著檀木香的外衫就披頭蓋下，完全將她籠罩在衣衫之下。
    空氣中彌漫的焦味和刺鼻的煙味在這一刻驟然消失，甚至連四周人群的吵鬧聲也仿佛按了靜音鍵一樣，完全聽不到了，直到蘇錦雲感受到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掌牽住自己有些顫抖的右手，蘇錦雲這才反應過來，微微張開口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詢問。
    “師尊？”
    “回去再說。”
    還沒等蘇錦雲細細品味這句話的意思，楚卿染已經帶著蘇錦雲從雜亂的人堆中穿過，往客棧方向走去了。
    因為楚卿染喜靜，所以不管在天衍宗的碧雲峰上，還是這兩年內楚卿染陪蘇錦雲下山處理委托，他們師徒兩人找到客棧都是屬於城鎮邊緣的地方，雖然條件一般但是勝在人少安靜，方便處理事情。
    這不哪怕此刻房間裏傳出有些情緒激動的質問聲，也完全沒有小二上來查看，畢竟客棧生意不好，值班的店員早已回到後院偷懶去了。
    “為什麽要這麽做？”
    盯著跪在自己跟前的小徒弟，楚卿染說不心疼是假的，麵前的這個人，她從小到大自己都沒有怎麽罰過，哪怕是在宗門裏闖了禍，楚卿染也隻是讓她去書院抄書而已，怎麽可能罰跪呢。
    可是眼下這個情況，楚卿染不得不罰，在他去找蘇錦雲的路上，他早已看見了那些被自己徒弟魔力破壞的街道和受傷的無辜群眾了，望著那些捂著傷口絕望的坐在地上哭嚎的百姓，楚卿染眼底的失望是越發嚴重，他可以包庇她的身份，攔下她闖的禍事，可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小徒弟放任自己墮入那嗜血的命格之中，他想用自己的方式救她。
    但是麵對自己師尊的責問，蘇錦雲隻是低垂著頭顱默不作聲，就跟嘴巴被針線縫住了一樣，完全沒有開口的打算。
    其實她蘇錦雲是個很執拗的人，俗稱強種，尤其是關係到楚卿染的事情，蘇錦雲都會直接閉口不談，然後獨自一人去解決好，這是她多年養成的習慣，隻是因為她不想自己的師尊被那些醃臢事所汙染，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著他。
    而兩個都是喜歡憋著心事的人，一旦在一件事上出現分歧，必然會發生不可逆轉的誤會，果然在沒等到蘇錦雲回答的楚卿染，垂眸打量著嘴巴抿成一條縫的小徒弟後，帶著一絲疲憊的神情歎氣。
    “現在返回天衍宗，等為師處理完事情回來。”
    可是蘇錦雲隻是像撥浪鼓的搖頭，渾身散發著抗拒的氣息。
    “小雲，聽話。”
    但是得到的回答依舊是沉默和搖頭，蘇錦雲甚至跪著朝楚卿染移動了幾步，想抬手拉住楚卿染的衣擺，可是卻被楚卿染避開，語氣帶了些冷意。
    “小雲，不聽為師的話了嗎？回去。”
    這下蘇錦雲沒做出任何反應了，隻是跪在地上，像隻喪家犬一樣頹廢極了。
    望著這樣的蘇錦雲，楚卿染眼底閃過痛苦和不忍，他也想陪在自己小徒弟身邊，可是現在她這個狀態不能出現在大眾眼前，會被仙門百家發現的，哪怕自己可以保住她，可是楚卿染不想蘇錦雲麵對那些指責和辱罵，他不想她受傷。
    直到很久，久到楚卿染想直接掐訣放出傳送陣的時候，就聽見原本沉默的人，聲音帶著顫抖問道。
    “師尊……為什麽？”
    為什麽？因為我想保護你啊，可是這句話對於現在的楚卿染來說，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的，他現在還是沒有從那件事的陰影中走出來，導致這種情況下說出的話也帶著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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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犯了門規。”
    短短四個字，如同千斤重瞬間壓垮了蘇錦雲的肩膀，讓她完全喘不過氣來，耳邊又出現了老怪物的那句預言和先前自己在房門口聽到的對話，原來師尊在麵對哪怕是假貨的建議時，也會這麽公平啊，一絲絲的偏心都沒有施舍給自己呢，原來自己早年所做的決定一直都是錯，長發公主在看清高塔下人的真麵目後，並沒有愛上她，反而不假思索的遠離她啊，為什麽？為什麽老天爺連這點微小的感情都要收回呢，她蘇錦雲真的一點美好的東西都不值得嗎？她就真的該成為那肮髒的爛泥發爛發臭嗎？
    不，她不願，哪怕這條路不行，她也硬要走出一條路來，她不信命，她不服天，哪怕是錯的，她蘇錦雲也要踏出來，她不悔。
    望著蘇錦雲發抖的肩膀，楚卿染胸口的悶痛開始加劇，就在他還想說點什麽的時候，就看見自己的小徒弟驟然抬起頭，那雙轉動的複眼魔瞳迸發出一道紅光刺入自己的腦海中，楚卿染隻覺得眼前一黑，身體一軟直直的倒了下去。
    但是在他快跟地板零距離接觸的時候，就被一道紅色身影抱住，雙臂用力的仿佛要把這昏睡的人兒融入身體裏一樣。
    蘇錦雲跪在地上環抱著緊閉雙目的師尊，目光貪婪的描繪著楚卿染安睡後的容顏，輕輕將頭擱在他的肩膀上，聲音帶著賭徒般的瘋狂。
    “師尊，弟子想再賭一次，這次弟子想贏，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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