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星核異變引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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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石城的歡呼聲仿佛能掀翻天穹,篝火的光芒將幸存者們狂喜的臉龐映照得通紅。
    劫後餘生的喧囂透過厚重的牆壁,滲入城主府後院的靜室,卻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在外,顯得遙遠而不真切。
    沈安靠坐在床頭,周顯剛剛離開,臨走前拍著他的肩膀,說了許多激昂慷慨的話,中心思想隻有一個:東域反抗聯盟需要他這個精神領袖,他是所有人的希望。
    希望?沈安垂著眼簾,看著自己空無一物的手掌。
    那隻手不久前才撕裂了“子嗣”的降臨,此刻卻連握緊一個杯子的力氣都有些勉強。
    “外麵把你捧成了救世主,你倒好,在這裏發呆。”
    靈汐端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湯藥走進來,語氣裏帶著幾分輕快的揶揄。
    “救世主現在隻想再睡個三天三夜。”
    沈安抬起眼,接過藥碗。
    “程長老說了,這是固本培元的最後一道藥,喝完就能下地走動了。”
    靈汐在他身邊坐下,仔細觀察著他的臉色,“真的沒事了?你的氣息……很奇怪。”
    “能有什麽事,就是吃撐了,消化不良。”
    沈安一口氣將滾燙的藥湯喝幹,將碗遞了回去。
    他說的不是假話。
    那股來自“子嗣”的龐大能量,在降臨儀式失敗後,並未如預想中那樣潰散於天地間。
    它像一群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瘋狂地湧入了他的身體,被丹田內的黑金星核不由分說地盡數吞噬。
    這勝利的果實,味道並不好。
    它像是一塊烙鐵,在他和那個高高在上的“吾主”之間,燙下了一個更深、更清晰的印記。
    靈汐走後,靜室內再次恢複了寂靜。沈安閉上眼睛,意識沉入體內。
    丹田之中,那枚黑金色的星核正緩緩旋轉著,表麵流淌著一層詭異的暗紫色光華,那是屬於“子嗣”的殘餘能量。
    它不再狂暴,而是被星核以一種蠻橫的方式強行“格式化”,分解,吸收,轉化為最純粹的養料。
    就在這個“消化”的過程中,一些不屬於他的東西,強行擠進了他的認知裏。
    那是一些破碎、混亂、卻又帶著至高無上意誌的畫麵。
    無盡的黑暗虛空中,一個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龐大意誌,如同一個撒網的漁夫,向無數個維度,無數個世界,投射出億萬萬個“信標”。
    絕大多數信標石沉大海,或是在接觸到世界壁壘的瞬間便被法則磨滅。
    而極少數,則成功“著陸”。這些著陸的信標,便是“碎片”,是“博士”之流的狂信徒們瘋狂尋找的聖物。
    但“碎片”不是最終目的。
    它們隻是探路的斥候,是用來改造“土壤”的工具。
    當土壤改造完成,漁夫才會真正看向這片魚塘,並投下最終的“錨點”。
    一個能承載祂部分意誌,將異度空間與現實世界徹底釘死的“終極錨點”。
    沈安的意識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強行拉到了一個高維視角。
    他“看”到,自己體內的那枚黑金星核,在那個龐大的意誌網絡中,亮起了一個前所未有的,耀眼至極的光點。
    它不是萬千信標之一。
    它就是那個“終極錨點”。
    或者說,是“吾主”尋覓了無窮歲月,最完美的“錨點”胚子。
    “搞了半天,我不是什麽天選之子,而是天選的祭品?”
    沈安心底泛起一絲荒謬的寒意。
    什麽克製邪魔的“寂滅領域”,什麽吞噬混沌的星核……這一切的特殊,似乎都有了答案。
    他不是撿到了什麽天大的機緣,他隻是被一個更恐怖的存在,提前“預定”了。
    他,沈安,就是“吾主”降臨這個世界的……鑰匙。
    要麽,成為祂的“容器”,讓祂的神國降臨於此。
    要麽……另一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從他生命本源的最深處升騰而起。
    那是屬於古老符文的“秩序”之力。
    它像是感覺到了宿敵的氣息,開始自主運轉。
    一幅模糊的未來景象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畫麵裏,他渾身被暗紫色的紋路覆蓋,雙目空洞,身後是崩塌的世界和無數跪拜的狂信徒,他成為了“吾主”在人間的化身。
    緊接著,畫麵破碎。
    另一幅景象取而代之。
    他獨自一人站在無盡的黑暗中,身體化作一道灰黑色的光,那光芒所過之處,所有的混沌與扭曲都被徹底抹除,歸於虛無。
    但他自己,也同樣在那光芒中燃燒殆盡。
    成為“終結者”的代價,是同歸於盡。
    “嘖,兩個選項,沒一個聽起來像好結局啊。”
    沈安猛地睜開眼睛,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你怎麽了?”
    不知何時,靈汐又回到了房間裏,正一臉擔憂地看著他。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幫你看看。”
    她伸出手,指尖縈繞著柔和的乙木靈力,想要探入沈安的體內。
    然而,她的手剛靠近沈安身體一寸的範圍,就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
    那柔和的綠光觸碰到屏障的瞬間,便如冰雪遇火,迅速消融。
    靈汐的手指像是被燙到一樣縮了回來,她愕然地看著沈安。
    那不是沈安主動發出的力量,而是一種……被動的、絕對的排斥。
    他的身體,似乎正在排斥除了他自身以外的一切能量。
    “我沒事。”
    沈安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強行壓下體內翻湧的氣息,擠出一個還算平靜的表情,“力量還沒完全理順,有點不受控製。”
    “是嗎……”靈汐咬了咬嘴唇,她能感覺到,眼前的沈安,氣息比之前強大了無數倍,但也多了一種讓她心悸的陌生感。
    那種感覺,就像是站在一個深不見底的旋渦旁邊,多看一眼,靈魂都會被吸進去。
    她沒有再追問,隻是默默地幫他掖了掖被角。
    “那你好好休息,有什麽需要隨時叫我。”看著靈汐帶著擔憂離去的背影,沈安無聲地歎了口氣。
    這個秘密,現在不能說。金石聯盟,或者說剛剛成立的“東域反抗聯盟”,才剛剛因為一場大勝而凝聚起一絲希望。
    這顆火種太脆弱了,經不起任何動搖。
    如果他們知道,他們所依賴的“救世主”,本身就是敵人最大的目標,是行走的天災預告,那份希望會瞬間變成多大的絕望?
    他不能賭。
    夜色漸深,喧囂漸息。
    沈安盤膝坐起,再次嚐試梳理體內的力量。
    他必須盡快掌控這一切,無論是“吾主”的汙染,還是“秩序”的反噬。
    他嚐試著去觸碰星核深處,那股屬於“吾主”的意誌烙印。
    就在接觸的刹那,一道古老、宏大、超越了語言與思維的“呼喚”,如同跨越了無窮維度,直接在他靈魂深處響起。
    那呼喚裏沒有惡意,也沒有善意。
    隻有一種純粹的“召喚”。
    像是在呼喚一個離家已久的孩子,回歸母親的懷抱。
    又像是在召喚一個忠誠的部件,回歸到龐大的機器之中。
    在這道呼喚下,沈安感覺自己的意識都在微微搖晃,體內的黑金星核以前所未有的頻率開始共鳴,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體而出,追隨那呼喚而去。
    沈安猛地咬破舌尖,劇痛讓他瞬間清醒。
    他強行切斷了與那道呼喚的鏈接,心有餘悸。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能量侵蝕了,這是從存在根源上的同化與招引。
    所謂的勝利,不過是讓獵人更清楚地看到了獵物的位置。
    而他這個獵物,體內還被裝了一個隨時會響應獵人召喚的信號器。
    他就像一個被兩股神仙打架的巨力夾在中間的凡人,被動地成為了連接兩個世界的戰場。
    “獵人麽……”沈安抬起頭,看向窗外那輪清冷的月亮,眼中閃過一絲無人察覺的厲色。
    “可誰是獵人,誰是獵物,現在說,還太早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