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的氣氛，像是被從極北之地吹來的寒流凍結了。
    刺耳的警報聲剛剛停歇，林薇全息投影的臉龐還帶著一絲技術人員特有的、因重大發現而產生的亢奮潮紅。
    “再說一遍，林薇。”周顯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每一聲都像是砸在眾人心頭，“情報來源，可靠性，以及你的結論。”
    林薇的投影晃了晃，似乎是在點頭。“絕對可靠。‘蛛網’的多重信源交叉驗證，我直接截獲了博士基地內部的部分加密通訊。地點，東域極北，‘哭泣冰原’。行動內容，一項代號為‘神軀’的活體實驗。目標，製造一個能完美容納高維意誌降臨的‘容器’。”
    她停頓了一下，影像的目光轉向沈安。
    “實驗的核心素材……是藥不然。他沒死，被博士抓走了。博士正在利用他體內殘留的‘原始腐化物質’，作為培養基。”
    藥不然？
    沈安的眉毛挑了一下。那個倒黴的、一心想搞個大新聞的丹鼎門叛徒，最後竟然成了這麽關鍵的角色？世界還真奇妙。
    “一個叛徒的死活無關緊要。”一位聯盟長老沉聲開口，他是原先某個中型勢力的首領，臉上寫滿了保守與謹慎，“關鍵是，博士的陰謀。我們剛剛取得一場慘勝，金石城百廢待興，現在最重要的是休養生息，而不是……”
    “而不是主動出擊，對嗎？”周顯打斷了他，目光掃過在座的所有人，“各位的想法，我明白。金石城現在是東域唯一的希望，我們輸不起。”
    “將軍明白就好！”另一位長老立刻附和，“沈安大人更是我們的精神支柱，是‘吾主’的眼中釘。讓他離開金石城的庇護，深入那不毛之地？萬一……我不敢想那個後果！”
    會議室裏立刻響起了嗡嗡的議論聲，絕大多數人都傾向於防守。冒險，是現在最奢侈的東西。
    靈汐一直沒說話，直到此刻，她才將一份虛擬卷軸投射到會議桌中央。上麵是古老的文字和一些瘋狂的、像是草稿一樣的維度結構圖。
    “這是我從‘燭火’的故紙堆裏翻出來的，一份關於博士早年研究的殘篇。”她的聲音清冷，卻讓所有人安靜下來，“他癡迷於生命與維度的融合，早在‘吾主’降臨之前，他就試圖打開通往高維世界的大門。他不是信徒，他想成為神。‘吾主’的出現，隻是給了他一條捷徑。”
    “一個瘋子科學家。”周顯評價道，言簡意賅。
    “不隻是瘋子。”沈安終於開口了。他一直閉著眼，像是在感應什麽。
    “就在剛才，林薇提到那個基地的時候，我秘境裏的那個‘秩序核心’，有了一點微弱的反應。”他睜開眼，看著眾人，“很淡，但確實有。像是指南針的指針，被遠方的磁石輕輕撥動了一下。”
    他笑了笑，隻是那笑容裏沒什麽溫度。
    “各位長老擔心的沒錯，我是‘終極錨點’，是獵物。但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獵人不止一個呢？博士顯然不滿足於給‘吾主’打工，他可能……也在覬覦我身上的另一份‘遺產’。”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髒位置。
    “‘秩序之光’。”
    這話一出，整個會議室的空氣都變了。
    如果說之前隻是應對外敵，那麽現在，事情變成了內部財產的保衛戰。雖然這“財產”就是沈安自己。
    “你的意思是，博士的目標不隻是‘原始腐化物質’，還有‘秩序’的碎片？”周顯立刻抓住了重點。
    “很有可能。”沈安攤了攤手，“現在的情況很清楚了。我們待在家裏，博士就在外麵用藥不然當材料，加班加點地製造一個專門用來克製我、或者說捕獲我的‘完美容器’。等他造好了，到時候我們麵對的，可能就不是一個需要錨定才能降臨的‘子嗣’，而是一個能在大地上自由行走，並且拿著專門克製我的武器的‘新神’。”
    他環視一圈，語氣變得輕鬆起來：“到那時候，決戰地點就不是金石城外，而是在我腦子裏了。諸位是想把希望寄托於我在精神世界裏單挑一個精心打造出來的怪物，還是我們主動出擊，去砸了他的實驗室？”
    沒人說話了。
    那些長老的臉色陣青陣白，這個選擇題太殘酷，但也太清晰了。
    周顯一拳砸在桌上，做出了決斷。
    “林薇，技術支持。靈汐，隨隊出發。沈安，你來帶隊。”他看向沈安，“給你一支三十人的‘鐵羽’精銳，夠不夠？”
    “不用那麽多人。”沈安搖搖頭，“目標太大。博士的老巢，肯定不是旅遊景點。就我們三個，速度快，目標小。”
    “不行！”周顯和幾位長老異口同聲。
    “那就再加一個周顯將軍你好了，負責在外麵接應和罵人。”沈安半開玩笑地說道。
    最終，在一番拉鋸後，周顯做出了讓步。由沈安、靈汐、林薇三人組成突擊隊，秘密潛入。周顯則親率一支快速反應部隊，駐紮在極北之地外圍，隨時準備接應。
    出發前夜，城主府的靜室裏。
    沈安盤膝而坐，靈汐在他對麵，默默地為他準備著一些療傷和恢複的丹藥。
    “手伸出來。”沈安忽然說。
    靈汐有些不解，但還是依言伸出了手。
    沈安伸出食指，指尖上，一縷比發絲還要纖細、呈現出一種純粹的灰白色光芒，緩緩凝聚。那是他從“秩序核心”裏領悟到的一絲本源力量。
    “這是……？”靈汐能感覺到那縷光芒中蘊含的、一種絕對的、不容置疑的規則感。
    “好東西。”沈安說著，小心翼翼地將那縷灰白色的“秩序本源”點在靈汐的掌心。
    “別抵抗，試著……用你的乙木靈力去理解它，而不是融合它。”
    靈汐閉上眼，調動起體內生機盎然的乙木靈力。當那股綠色的能量輕輕觸碰到灰白色的秩序本源時，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她的靈力並沒有被排斥或吞噬，反而像是找到了一個絕對的“標準答案”。一株由靈力凝聚而成的小草，在她掌心緩緩生長，但它的每一片葉子，每一條脈絡，都呈現出一種完美的、符合某種黃金分割比例的形態，精致得不像造物，反倒像是一件由最頂級工匠精心雕琢的藝術品。
    “我的力量……好像變得更‘穩定’了。”靈汐睜開眼，看著掌心那株完美的小草，有些驚奇。
    “不是穩定，是‘講道理’了。”沈安收回手，臉色白了一分，顯然分離出這一絲本源對他消耗不小，“混沌是混亂無序的，而秩序，就是規則。帶著它，萬一遇到什麽不講道理的東西，或許能起點作用。”
    靈汐鄭重地點了點頭，將那縷秩序本源小心地引入自己丹田，用乙木靈力層層包裹起來。
    她看著沈安略顯疲憊的臉，沒有說謝謝，隻是輕聲問：“你把自己的力量分給我，那你呢？”
    “我？”沈安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外麵為了備戰而燈火通明的金石城。
    “我是賊，他是另一個賊。現在，我要去他的賊窩裏看看，他到底偷了多少好東西。”
    “順便，再把他連人帶窩，一起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