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城，最高指揮室。
    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沈安將那顆漆黑如夜空，又流轉著奇異光芒的“混沌原晶”放在了金屬桌麵上。晶體不大，卻仿佛一個黑洞，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了進去。
    “博士不是信徒，他是個想封神的竊賊。他想利用‘吾主’和我的‘終極錨點’身份，完成所謂的維度融合，然後自己坐上神座。”沈安的聲音很平，像是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
    “這瘋子……”林薇抱著手臂，看著光幕上那道最終指向了“失落維度”的數據流，忍不住罵了一句，“他還給自己留了後路，備份了所有研究資料。”
    “問題不是這個。”周顯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發出沉悶的響聲，每一下都敲在眾人心頭，“問題是，我們搗毀了博士的實驗室，等於親手打掉了‘吾主’伸向這個世界最重要的一根觸手。現在，祂被徹底激怒了。”
    靈汐的眉心，“燭火”印記忽明忽暗，她的臉色有些蒼白。“我能感覺到，信息之海的深處，有某種意誌正在蘇醒、匯集。它很憤怒，非常憤怒。”
    “也就是說，之前的小打小鬧結束了。”周顯站起身，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後停在沈安身上，“祂要親自下場了。”
    沉默。
    良久，周顯拿起了桌上的通訊器，聲音如同鋼鐵撞擊。
    “傳我命令，召開金石聯盟最高緊急會議。所有成員，無論身在何處，一小時內，必須接入會議！”
    ……
    巨大的光幕議事廳內，上百個身影被投射出來，代表著東域殘存的幾乎所有反抗勢力。這些人裏，有宗門之主，有世家家主，也有獨行的強者。
    當周顯將極北之地發生的一切，包括“終極錨點”、“維度融合”以及“吾主”即將全麵降臨的推測公之於眾時，整個議事廳炸開了鍋。
    “什麽？終極錨點？在沈安小友身上？”
    “維度融合……那是什麽意思？世界要被吞噬嗎？”
    “周將軍，這不是玩笑吧！我們剛打贏一場慘勝，現在你告訴我們，真正的敵人還沒出手？”
    恐慌像瘟疫一樣蔓延。嘈雜，質問，甚至絕望的低語，匯成了一片嗡鳴。
    “安靜！”周顯的聲音不高，卻瞬間壓下了所有雜音。
    他沒有解釋，隻是讓開了半個身位，露出了他身後的沈安。
    一時間，所有光幕上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這個年輕人的身上。
    那個被譽為“救世主”，憑一己之力終結了金石城之圍的男人。
    “沒錯，我就是那個‘錨點’。”沈安開口了，他的聲音通過陣法傳遍了整個議事廳，“我就是那個災禍的目標，是‘吾主’降臨這個世界必須踩下的一塊跳板。”
    他停頓了一下，看著一張張驚疑不定的臉。
    “所以，你們有兩個選擇。”
    “第一，把我交出去，或許可以換來片刻的苟延殘喘。然後等著‘吾主’徹底降臨，把這個世界連同你們的希望，一起嚼碎了吞下去。”
    “第二，”沈安的嘴角扯出一個近乎殘酷的弧度，“留在我身邊，站在我身後。既然我是祂的目標，那我們就在這裏，以金石城為棋盤，以整個東域為賭注，跟那位高高在上的‘神’，好好下一盤。”
    整個議事廳死一般的寂靜。
    沒人是傻子。他們都明白，沈安說的就是事實。逃避沒有用，投降更是死路一條。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宗主，對著光幕深深一揖：“我天元宗，願與沈小友共存亡！”
    “我風雷穀，誓死追隨周將軍！”
    “算我一個！”
    “好！”周顯眼中精光爆射，“既然無人退縮，我宣布，金石聯盟自即刻起，進入最高戰爭狀態！所有資源統一調配，所有修士統一編組，所有凡人後勤，全部動員！我們要在這金石城，築起一道讓神明也得崩掉幾顆牙的防線！”
    命令如流水般下達，整個東域的反抗力量，這台生了鏽的戰爭機器，在毀滅的威脅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效率，瘋狂地運轉起來。
    會議結束後，核心小隊再次聚集。
    “這個給你。”沈安將那顆“混沌原晶”推到了靈汐和林薇麵前。
    林薇立刻拿出一個精密的儀器開始掃描，嘴裏嘖嘖稱奇：“純粹的混沌本源……又被秩序之力洗滌過？這東西的能量結構簡直不講道理。給我點時間，我或許能逆向解析出一些‘吾主’力量的底層邏輯。”
    “我也會用‘燭火’探查它的信息根源。”靈汐應下，她能感覺到這顆晶體中蘊含的，既是劇毒，也是解藥。
    “程長老。”沈安轉向了一旁的程萬裏。
    “老夫明白。”程萬裏長老一臉肅然，“金石城地下的古老防禦法陣，是上古先民留下的瑰寶，我這就帶領靈府所有符文師，不計代價將其修複、激活。就算擋不住‘吾主’的真身，至少也要為我們爭取到喘息的時間！”
    眾人各司其職，迅速散去。
    指揮室裏隻剩下沈安一人。
    他盤膝坐下，閉上眼睛。那顆“混沌原晶”雖然交了出去，但之前淨化它時，逸散出的一絲氣息已經被他的星核捕捉。
    他開始嚐試引導這股氣息，淬煉自己的力量。
    “寂滅領域”悄然展開，這一次，不再是粗暴的湮滅。領域邊緣，那些黑色的空間裂隙，竟隱隱浮現出一些細微、玄奧的符文。他心念一動，領域內的一張金屬椅子，沒有被分解成原子，而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悄無聲息地“抹”去了存在。
    不是破壞，是“刪除”。
    他對力量的控製，精進了不止一個層次。
    同時，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星核深處，那代表著“秩序”的符文，正在貪婪地吸收著外界逸散的混沌氣息，將其轉化為最純粹的養料，一絲絲壯大著自身的“秩序本源”。
    原來如此……混沌與秩序，並非死敵，而是一體兩麵，可以相互轉化。
    這或許……就是破局的關鍵。
    就在他沉浸於修煉的感悟中時，一種無法言喻的寒意，毫無征兆地從靈魂深處升起。
    不是物理上的冷，而是一種更高維度的俯瞰。
    仿佛有一隻橫跨了整個宇宙的眼睛，在無盡的虛空之外，緩緩睜開，將目光投射到了他身上。
    天空，還是那片天空。
    但沈安“看”到的，卻是金石城上空，整個現實維度被一股無形的意誌壓得向下凹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漏鬥。漏鬥的盡頭，就是他自己。
    憤怒、貪婪、以及不容置疑的“回收”之意，化作實質性的精神風暴，向他席卷而來。
    “吾主”……來了！
    比預想的，要快得多！
    城牆上，淒厲的警報聲劃破天際。
    無數正在忙碌的修士和士兵抬起頭，駭然地看到，金石城上方的天空，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粘稠、黑暗，仿佛一塊黑色的幕布，要將整個世界都籠罩進去。
    一場席卷整個世界的風暴，已然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