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席爾感到渾身冰冷，靈魂卻如同被火焰灼燒一般疼痛。這兩種極端的溫度交織著，幾乎將他逼瘋。沉重的身體無法動彈，他的意識在掙紮中，猛然間感覺靈魂如同被拋下的船錨般脫離了身體，開始無盡地下沉。
    他試圖揮舞雙手，讓靈魂上浮或者抓住些什麽，但一隻好似是被火焰烙紅，又像是被鮮血浸透的鐵手從下方出現，緊緊抓住了他的靈魂，將其狠狠拽向深淵。
    勒席爾有些驚慌地張開眼睛，天空中的太陽再次被替換為了巨大的黑色球體，周圍熟悉的景象讓他感到一陣惡寒。猩紅的天空，扭曲的黑暗山脈，和那些像影子般遊蕩的靈魂，他再一次來到了深淵，或者說，日蝕聖域。
    他上身半裸著躺在那個熟悉的惡魔懷抱中，猩紅鎧甲閃爍著冰冷的光芒，將他鉗製在王座上。一隻鐵手撫摸著他的胸口，他的藍紫色鱗片在火光下反射出幽暗的光芒。那印記如同暗紅色的毒藤，盤旋糾纏，仿佛要將他的心髒撕裂。
    “放開我，佐格拉斯。”勒席爾試圖掙紮，雙手推向我的鎧甲，但那沉重的鎧甲紋絲不動。他隻能任憑冰冷而堅硬的手指在他身上遊走，動彈不得。“這又是幹什麽？”
    我嗤笑一聲，低頭看著他，“我警告過你了，小爬蟲，你非要騎在在我背上，結果在奔跑中被藤條打中腦袋，整個昏死過去。”
    “你的寵物救下了你的身體，通過銀蛇河逃離了母樹的追擊。但在你頭著地摔下去的時候，你的身體為了活下去又一次汲取了我的力量，現在混沌力量已經深入你的心髒。”
    勒席爾眼中閃過一絲震驚與憤怒，“所以說，你一次次給我製造危險，就是為了創造機會霸占我的身體？”
    “我沒你那麽多小心思，爬蟲。”我更加猖狂地笑著，“我隻是遵從我的本性製造混亂，現在你的肉體已經淪為我的玩具，而你現在隻剩下靈魂。放心，我也會一點點腐蝕掉你的靈魂，你很快就不會感覺到懼怕了。”
    四周的景象不斷扭曲，勒席爾能看見那些被深淵折磨的靈魂在無盡的痛苦中掙紮，如果不做點什麽，自己也將成為其中的一員。
    “佐格拉斯，你根本不知道如何入侵物質位麵，就算你控製了我的身體，也會很快被殺死，這樣對你根本沒有意義。”
    “和你在一起行動太過束手束腳了，”我聳了聳肩，“惡魔有惡魔的風格，雖然我確實很喜歡你的服務，但在深淵意誌的侵蝕下，你的靈魂很快就會自願給我提供一樣的服務，所以……”
    “不可能。”勒席爾咬牙說道，“如果你不同意讓我回去，我就把群沙之握和翡翠之眼獻給深淵意誌，自己成為惡魔領主，這樣你也沒法獲得我。”
    這算什麽？我微微猶豫了一下，毫無疑問我的內心渴望徹底擁有勒席爾的一切，一旦他把那些寶物獻給深淵，喜怒無常的深淵意誌搞不好真的會把他從我的領地掰走讓他自立門戶。
    滑膩的鞭笞感再次出現，深淵意誌在我腦海中發出不滿的聲音。我打了一個冷顫，有些瘋癲地吼道，“深淵歡迎你的奉獻！爬蟲！”
    勒席爾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似曾相識的違和感，眼前的惡魔領主幾乎從來都是一副戲謔殘暴的樣子，唯有上次不小心說出自己身世，和現在自己破罐子破摔時露出了這樣失態的模樣，仿佛在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強迫說出違心的話一般。
    他並非生來就是惡魔，而是被深淵扭曲成了惡魔。不管是否真的是自願的，從現在的種種跡象來看，他的意識深處似乎仍舊存在一些，和深淵純粹的混亂意誌不相兼容的執念。
    “你在說謊。你並不想失去我，不是嗎？除了深淵意誌賦予你的混亂思維外，還有一絲自我意識存在。你到底在渴望什麽，佐格拉斯？”
    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沉默不語。勒席爾緊緊盯著我，心跳加速。他或許說對了一部分，但還不足以撬動這惡魔的心門，他必須繼續賭下去，機會隻有一次。
    為什麽這個惡魔領主會對自己感興趣？自己是一個沒落的暴君，是一個渴望複仇的王者。大多數生物都會被自己缺少的特質所吸引，那惡魔呢？
    既然深淵意識抹除了惡魔領主的記憶，他“自願”將自己獻給深淵的印象恐怕也是假的，在這之前他經曆了什麽，和自己一樣的背叛，所以渴望複仇？
    勒席爾做了幾個深呼吸，給出了自己的答案，“佐格拉斯，讓我活著，我會幫你找到背叛你的真凶，幫你——複仇。”
    複仇，這個詞觸動了我心底塵封的某些東西，但我無法回憶起那到底是什麽。在成為惡魔領主之前的記憶都是一片空白，唯有對深淵意誌的無限臣服。
    讓勒席爾墮落無疑才是深淵意誌願意看到的，但或許我真的渴望複仇？
    我有些艱難地張口，“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爬蟲。但如果你真的能，為我——”
    空氣中突然彌漫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壓迫感，無數詭異的觸須憑空出現，像蛇一樣迅速纏繞住我的身體。這次連勒席爾都能看到觸須的實體，它們粗細不一，帶著熒光的紫色光芒，猶如活物般靈活地扭動，細小的分支直接紮進他的心髒和大腦。我的鎧甲被瞬間被貫穿，刺痛讓我發出痛苦的哀嚎，聲音回蕩在整個日蝕聖域。
    勒席爾慌忙從我身上掙脫下來，驚詫地看著這一切。我的身體在觸須的束縛下劇烈顫抖，盔甲因劇烈的震顫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嘴裏發出無法控製的低吼。那些觸須不斷扭動，似乎在注入某種不可名狀的東西。
    “快、滾、吧，爬蟲”
    在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刻，我一隻手錘在黑曜石王座上，勒席爾腳下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他沒再來的及多說一句話就被卷了進去。勒席爾最後聽到的聲音，在哀嚎中斷斷續續地傳來，“不要讓我，呃啊，失望，爬蟲。”
    深淵的意識開始徹底侵蝕我的思維，猶豫與思考的能力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混亂和嗜血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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